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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坡度似乎变得更加陡峭,甬道仿佛一条通向地心的滑梯。空气中开始出现异象——一些模糊的、由纯粹能量与残留意念构成的幻影。

起初只是零散的光点,如同夏夜飘飞的萤火。但很快,这些光点开始聚集、拉伸、成形。

第一幕出现在右侧墙壁附近:

一群身着古老繁复黑袍、头戴高冠、面容隐于阴影下的祭司,无声地浮现。他们围绕着一座燃烧着幽绿火焰的三层祭坛,手牵着手,脚步踏着某种癫狂而充满原始韵律的舞蹈。

祭坛顶端,一颗硕大的、跳动着的心脏被铁链悬吊,每跳动一次,就有一股黑血滴落,落入下方的火中,火焰便猛地蹿高一截。祭司们仰着头,嘴巴大张,似乎在诵唱着无法理解的亵渎祷文,但没有声音,只有他们喉结滚动的动作和脸上混合着痛苦与狂喜的扭曲表情。

他们的眼睛翻白,眼窝深处闪烁着与墙壁宝石同源的幽绿光芒。

这幕景象持续了约五次呼吸,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缓缓消散。

紧接着,前方甬道中央,第二幕浮现:

那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广场,地面由白骨铺就,缝隙间渗出黑色的粘液。无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却眼神狂热的信徒,密密麻麻地匍匐在地,朝着圣殿方向顶礼膜拜。他们的额头紧贴地面,有些人的额头已经磨破,白骨可见,但他们浑然不觉,口中念念有词。

从他们佝偻的背脊上,飘散出灰黑色的气流——那是被榨取的信仰、生命力与灵魂碎片,如同百川归海,汇成一股股洪流,涌向圣殿深处。

信徒们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只有纯粹的奉献与渴望,仿佛被吞噬是他们无上的荣耀。

这一幕持续的时间更长,当它消散时,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狂热的意念,让胡小七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而第三幕,出现在众人即将踏过的地面上: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坑,边缘整齐,仿佛被什么力量整齐切割。

坑内,密密麻麻的生灵正在被驱赶——有人类,有兽类,还有一些形态诡异、半人半兽或完全无法形容的生物。他们哭喊、挣扎、哀求,但坑边站着数排身着漆黑甲胄的武士,手持长矛,冷漠地将任何试图爬出坑洞的生灵戳回去。

坑洞底部,某种难以名状的、由无数蠕动触须和层层叠叠口器构成的阴影正在“进餐”。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一团不断变化的黑暗,每一次蠕动都吞没数十个生灵。被吞没者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一团血雾,被那阴影吸收。

而高处的观礼台上,几名身穿华贵黑袍、佩戴黄金面具的祭司正冷漠地记录着,其中一个还在用某种尖锐的工具,在一块骨板上刻画着什么。

“呕——”胡小七终于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那名叫做阿川的手下更是直接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口水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别看!闭眼!封闭识海!”云隐低喝,声音中灌注了清心镇魂的法力,如同暮鼓晨钟在众人耳边炸响。他头顶的兽皮星图银光大放,在光罩表面形成一层旋转的星辉漩涡,试图隔绝那些幻象的精神侵蚀。但幻象实在太多、太密集,它们开始从四面八方涌现,如同走马灯般轮番上演:

祭司们用活人血绘制巨大的法阵,法阵中心裂开一道通往九幽的缝隙;

某个身穿王袍、头戴骨冠的高大身影,站在圣殿中央,接受万千鬼族的朝拜;

一场内乱,祭司团分裂,双方在圣殿中厮杀,使用的法术撕裂空间,召唤出可怖的幽冥生物;

最后的景象,是某种毁天灭地的灾难——穹顶崩塌,大地震动,圣殿中那庞大的能量漩涡失控暴走,无数祭司和信徒在尖叫中化为飞灰,整个古国在恐怖的能量风暴中沉入地底……

这些历史的碎片,这些往昔的回响,充满了疯狂、虔诚、残酷与终结,走马灯般在甬道中闪现、交织、重叠。强烈的时空错乱感袭来,让人分不清此刻是当下,还是万载之前;分不清自己是旁观者,还是亲历者。

“稳住!都是幻象!是古国覆灭时爆发的集体意识冲击,被这条甬道记录下来了!”云隐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吃力,他的脸色发白,维持星图光罩对抗如此规模的精神污染,消耗远超预期。“不要被它们同化!记住你们是谁!记住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幽月受到的冲击反而最小。

那些幻象掠过她时,怀中的幽核会轻轻震颤,散发出一圈微不可查的波动。这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与幻象中的某些能量频率产生奇异的共振。更诡异的是,幽月竟在这些疯狂、血腥、亵渎的场景中,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不是记忆层面的熟悉,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仿佛刻在基因里的共鸣。

当她看到那些祭司舞蹈时,她的脚尖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随那韵律;当她看到信徒跪拜时,心中会涌起一丝莫名的“理应如此”;甚至当她看到那坑洞中吞噬生灵的阴影时,她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饥饿?

这种熟悉感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更深的寒意与自我怀疑。她死死咬住舌尖,用疼痛对抗那诡异的共鸣,心中翻腾着惊涛骇浪:我到底是谁?我和这万载之前的幽冥古国,到底有什么关联?

就在众人心神被幻象搅扰、濒临极限之际,走在最前面的云隐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瞬间紧绷如拉满的弓弦,低喝道:“小心!前面有东西!实体!”

所有人立刻从恍惚中惊醒,强行收敛心神,凝神向前望去。

甬道似乎即将到达尽头,前方约五十丈处,隐约可见一个极为开阔的空间轮廓,有更明亮(相对而言)的幽绿光芒从那里透出。

而就在那入口处,如同门神般矗立着两尊巨大的阴影。

待幽绿光芒照亮它们的形貌,即便是见多识广、心志坚韧如云隐,也倒抽了一口冷气,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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