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着年颜额前略长的碎发。
那股弥漫在鼻尖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但脑海里却开始隐隐作痛。
伴随着空虚和烦躁，像有细针不痛不痒地扎着她，不算很难受，但又无法忽略。
她知道这种感觉。离开毛悦身边太久，或者距离太远，就会这样。
麻烦。
年颜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停在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门口。
她走进去，径直来到调料区，拿起一袋盐，付钱，动作干脆利落，看起来和任何夜归的普通顾客没什么两样。
走出超市，她拎着那袋盐，慢慢朝着居民楼的方向踱步。
头痛并未缓解，反而因为刻意放缓了脚步而更加清晰。
她需要尽快回到毛悦身边。
毛悦正把切好的白菜丢进锅里，油星噼啪作响。
她皱着眉头，手里掂量着盐罐里所剩无几的盐，低声咒骂了一句。
“……让她买包盐，买个半天，掉洞里了？”
她心里莫名有点不安。
虽然年颜之前也有过偷偷跟出去的前科，但这次时间有点久。
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外面现在可不安全。
她关小了火，擦擦手，正准备出门看看，防盗门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年颜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小小的、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袋盐。
她头发被夜风吹得有点乱，脸色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更苍白些。
“你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毛悦悬着的心落地，火气却上来了，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年颜的胳膊，上下打量，确认她没缺胳膊少腿，“半天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走丢了或者……”
她的话戛然而止。
她的目光落在了年颜的裤腿上。
深色的工装裤，靠近脚踝的地方，沾了几点深褐色的污渍。
在灯光下看得不是很分明，但毛悦凑近了，一股极淡并且难以形容的铁锈混合着别的什么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子。
那绝不是泥土或者污水的味道。
毛悦猛地抬起头，看向年颜的脸。
年颜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眼神茫然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还把装着盐的塑料袋往她面前递了递，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盐。”
声音有些低哑。
毛悦没接盐。
她死死盯着年颜的裤腿，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旧外套。
外套似乎也有点凌乱，袖口似乎蹭上了什么。
“……你，” 毛悦的声音有点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年颜的胳膊，“你裤腿上……是什么？”
年颜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脚，然后慢吞吞地抬起头，眼神依旧空洞，好像不太理解毛悦在问什么。
她甚至轻轻动了一下腿，似乎想把那污渍藏起来。
“摔……摔了。” 她含糊地说，声音比刚才更小了。
摔了？
摔能摔出这种颜色和这种味道？
毛悦心里警铃大作。
她猛地想起在外面疑似看到暗鸦的人，想起谷幕的警告，想起年颜这不明不白的身份和一身诡异的伤疤和身手。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她脑子里闪过。
不可能吧？这傻女人……难道……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去。
年颜要是有那本事，还买个盐买这么长时间？
可能……真的是不小心蹭到哪里的脏东西了。
这破地方，脏水沟，废弃机油，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
她看着年颜那双眼睛，心里的疑虑稍微压下一点，但担忧更甚。
万一真是摔了，摔哪儿了？严不严重？
“摔哪儿了？疼不疼？有没有伤着？” 毛悦语气缓和了些，拉着年颜往屋里走，想让她坐下检查。
年颜被她拉着，顺从地跟着，但在毛悦想撩起她裤腿看看时，她微微往后缩了一下，摇了摇头。
“……脏。”
她小声说，眼神里掠过抗拒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茫然。
毛悦的手停在半空。
也是，这傻子虽然呆，好像还挺爱干净，上次吃红薯沾了糖都要洗手。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检查，转身去厨房关火，把炒了一半的白菜盛出来。
“算了算了，” 她把那袋盐扔在桌上，没好气地说，“可拉倒吧，下次不让你出去买了。买个盐都能摔一跤，真是……”
她话说到一半，又瞥了一眼年颜的裤腿，眉头皱得更紧了。
等等。
摔跤……会只弄脏裤脚吗？身上别的地方好像挺干净。
还有那味道……
她放下锅铲，走到年颜面前，双手叉腰。
“你老实跟我说，到底干嘛去了？除了买盐，还遇到什么了？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
她问得直接，目光紧盯着年颜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年颜仰起脸，看着她。
灯光下，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但太快了，毛悦抓不住。
然后，年颜缓缓地，摇了摇头。
“……没。” 她的声音依旧低哑，但很清晰，“买盐。回来。”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你，凶。”
毛悦：“……”
她被这倒打一耙弄得一噎，看着年颜那副我被你吓到了的表情，心里满满的无力感。
她能从傻子嘴里问出什么来？
可能……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想多了吧？
她最终也只是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去把裤子换下来。”
“脏了，我给你洗洗。”
年颜看着她，没动。
“快去！”毛悦语气加重了些。
年颜这才慢吞吞地转身，走向那个小房间去换裤子。
毛悦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心里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快步走到窗边，再次看向楼下昏暗的街道，仿佛想从那片寻常的市井景象里，找出什么不寻常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
只有晚风，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电视声，小孩的哭闹声。
她走回厨房，看着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青菜，却突然没了胃口。
年颜很快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走出来，把换下来的裤子递给她。
毛悦接过裤子，深色布料上褐红色的污渍在灯光下更加刺眼。她捏着裤子的手指微微用力。
她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把裤子随手扔进待洗的盆里，声音有些疲惫。
“吃饭。”
年颜看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看着毛悦转身，她难得蹙了蹙眉。
下次得处理得更干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