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归墟归返，暗流初现
苏湘雅站在船头，望着远方渐行渐远的那片混沌海域，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归墟之行，远比预想的凶险。
时空乱流中颠倒的因果，守护金莲的太古凶兽，还有幽冥教分舵那诡异的阵法——若非凤九天给的那根本命凤羽，她恐怕真的要葬身在那片连时间都会迷失的绝地。
好在，她终究还是救出了凤舞。
那位凤凰族的公主此刻正在船舱中静养。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赤金羽衣虽有些破损，却难掩其天生的贵气与美丽。只是她的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被囚禁的惊惧。
“苏姐姐，这次真的多谢你了。”凤舞的声音很轻，带着凤凰族特有的清脆，“若不是你，我恐怕……”
“不必言谢。”苏湘雅转身，递给她一杯灵茶，“你被囚之事，本也与我有关。幽冥教掳你，既是为了要挟凤凰族交出毁灭红莲，也是为了引我入局。”
凤舞接过茶杯，指尖微微颤抖：“那些人……那些黑袍人，他们不是普通的幽冥教众。我被囚时，曾听他们交谈，说‘主上’已经苏醒，只待‘钥匙’集齐……”
“钥匙？”苏湘雅心中一动，“是指九莲吗？”
“我不确定。”凤舞摇头，“但他们在归墟深处，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我看到他们用活人血祭，召唤出一扇……门。”
苏湘雅眉头紧锁。门？通往何处？深渊？还是……
“还有一件事。”凤舞压低声音，“我被救出来前，听到他们提到一个名字……‘青云宗’。”
船舱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苏师姐，泰山真君请你过去一趟。”是林惊羽的声音。
苏湘雅对凤舞点点头，走出船舱。甲板上，泰山真君正与海老狗研究海图，楚红绫和雷昊则在调息恢复——归墟一战，众人都消耗不小。
“真君，何事？”
泰山真君指着海图上一处标记：“我们现在的方位，距离南海边缘还有三日航程。但根据海老狗的经验，这片海域最近不太平。”
海老狗接过话头，脸上带着忧色：“以往这段航路虽然凶险，但凭老汉的经验总能避开。可这几天，海里总有些不对劲——深海妖兽躁动不安，海水温度时冷时热，连星象都有些紊乱。”
“你的意思是？”
“老汉怀疑，有人在这片海域布下了大阵。”海老狗声音沉重，“而且不是一般的阵法，是能引动天地之力的上古杀阵。”
苏湘雅闭目感知。确实，四周的灵气流动异常紊乱，水下隐约有阵法波动，但极其隐蔽，若非她身具三莲，对天地灵气异常敏感，恐怕也察觉不到。
“能看出是什么阵吗？”
泰山真君沉吟道：“老夫研究了半日，从阵法纹路看，像是……‘九幽锁龙阵’。”
众人皆是一惊。
九幽锁龙阵，传说中连真龙都能困杀的绝世凶阵，需九名元婴修士分守九宫，以九件阴属性法宝为阵眼，引九幽阴气入阵。此阵一旦布成，阵中生灵的神魂会被阴气侵蚀，七七四十九日后，化为只知杀戮的阴傀。
“幽冥教为了杀我，还真是下了血本。”苏湘雅冷笑。
“未必只是为了杀你。”泰山真君神色凝重，“此阵虽强，但布阵代价极大，九件阴属性法宝、九名元婴修士——幽冥教虽势大，也不可能轻易凑齐。他们布此阵，恐怕另有所图。”
“图什么？”
泰山真君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远方的海平面。那里，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云层中隐隐有血色闪电窜动。
“要变天了。”他喃喃道。
当夜，风暴来临。
那不是普通的风暴。黑色的海水卷起百丈巨浪，浪涛中夹杂着凄厉的鬼哭之声。天空中的血色闪电每一次劈下，都会在海上炸开一团幽绿的火焰——那是九幽阴火，沾之即伤神魂。
帆船在风浪中剧烈颠簸，海老狗全力操控，船身的防护阵法明灭不定。
“这样下去不行！”楚红绫喊道，“船撑不了多久！”
苏湘雅站在船头，星辉剑在手，剑身泛起星辰之光：“我来开路，你们护住船身！”
她纵身跃起，身后浮现星辰法相。法相十指连弹，一道道星光射向浪涛，将扑来的巨浪击碎。同时，她眉心紫莲印记亮起，生命紫莲的力量化作一圈淡紫色光罩，笼罩整艘帆船，隔绝阴火侵蚀。
但阵法之力越来越强。
突然，海面裂开九道缝隙，九根巨大的黑色锁链从海底伸出，锁链末端连接着九尊狰狞的鬼首雕像。雕像眼中燃起绿火，同时张口，喷出九道阴气洪流！
“阵眼出现了！”泰山真君喝道，“必须毁掉至少三尊雕像，阵法才会松动！”
苏湘雅看向同伴：“红绫、惊羽、雷昊，你们各攻一尊！泰山真君护住船身，我来对付剩下的！”
四人应声而动。
楚红绫赤焰绫化作火龙，缠向一尊雕像；林惊羽剑光如虹，直刺另一尊眉心；雷昊引动九天雷霆，轰向第三尊。
苏湘雅则星辉剑一分为三，三道剑光分袭三尊雕像。同时，她双手结印，施展《周天星辰剑诀》第二式“星河倒挂”。只见夜空中的星辰似乎真的坠落下来，化作一条璀璨星河，冲刷向剩余的三尊雕像。
一时间，海上剑气纵横，火焰滔天，雷霆轰鸣。
但九幽锁龙阵岂是易与？那九尊雕像竟在攻击中移动位置，九道阴气洪流汇聚成一，化作一条百丈阴龙，向苏湘雅扑来！
阴龙所过之处，海水冻结，空间凝固。
苏湘雅感到神魂一阵刺痛——这阴龙专伤魂魄！
危急关头，她灵机一动，召唤出净世白莲。白莲悬于头顶，洒下圣洁白光，与阴龙相抗。阴气与净化之力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就是现在！”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星辉剑上，“以我精血，唤星神临！”
星辉剑光芒大盛，剑身浮现九道星纹。这是《星神九变》中的秘术“血祭唤星”，以精血为引，短暂唤醒星神之力，代价是三个月内修为难以寸进。
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
剑出，星神虚影随行。
那一剑，仿佛真的引动了远古星神的一丝意志，剑光所过，空间崩裂，时间凝滞。
阴龙哀嚎，被一剑斩断。九尊鬼首雕像同时炸裂，九根锁链寸寸断裂。
九幽锁龙阵，破！
阵法破碎的瞬间，海底传来九声凄厉的惨叫——那是主持阵法的九名元婴修士，阵法反噬，他们即便不死，也必遭重创。
风暴渐渐平息。
苏湘雅落回船头，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弱。血祭唤星的代价开始显现。
“师姐！”楚红绫连忙扶住她。
“无碍……”苏湘雅吞下数枚丹药，盘膝调息。
泰山真君检查了四周，确认阵法已彻底消散，才松了口气。但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不对……以九幽锁龙阵的威力，不该这么容易破。”他自言自语，“那九尊雕像的防御，似乎比记载中弱了三成。”
“真君的意思是？”
“有人暗中削弱了阵法。”泰山真君沉声道，“布阵者中，有人不想让阵法完全发挥威力——或者说，不想让你死在这里。”
苏湘雅睁开眼：“内鬼？”
“很有可能。”泰山真君点头，“而且此人地位不低，能参与布设九幽锁龙阵，至少是幽冥教的核心长老。”
众人面面相觑。
幽冥教核心长老，为何要帮苏湘雅？
“或许不是帮我，而是另有所图。”苏湘雅沉思，“比如……让我顺利集齐九莲？”
她想起灵虚子的话：灵幽子最擅蛊惑人心，他的暗子可能就在你身边。
难道，那个内鬼是灵幽子安插在幽冥教中的？可灵幽子不是幽冥教真正的主人吗？为何要在自己的教中安插暗子？
除非……幽冥教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这个猜测让苏湘雅心中寒意更甚。如果连幽冥教这样的魔道巨擘都被渗透得千疮百孔，那整个修真界，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先离开这里。”她起身，“不管内鬼是谁，此地不宜久留。”
帆船继续航行。
三日后，终于抵达南海边缘的一座海岛。岛上有一座小城，是南海修士聚集交易之所。
众人决定在此休整几日，苏湘雅需要恢复损耗的精血，凤舞也需要时间调养——她被囚期间，神魂受了阴气侵蚀，虽有生命紫莲的治疗，但还需静养。
租下一处僻静的院落，众人安顿下来。
当夜，苏湘雅正在房中打坐，突然感应到院外有轻微的灵力波动。
她悄然起身，透过窗户看去。月色下，一道黑影正从凤舞的房间方向离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那身影……有些熟悉。
苏湘雅沉吟片刻，没有惊动其他人，而是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黑影的速度极快，修为至少在金丹后期。他在城中七拐八绕，最后进入一间不起眼的茶馆。
苏湘雅收敛气息，贴在茶馆外的墙角，神识谨慎地探入。
茶馆里，黑影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让苏湘雅震惊的脸——
青云宗执法长老，风无痕！
“事情办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说话的是个背对门口的黑袍人。
“办妥了。”风无痕的声音平静，“凤舞神魂中的禁制已经解除，但她自己不会察觉。另外，这是你要的东西。”
他递出一枚玉简。
黑袍人接过，神识扫过，满意点头：“很好。主上会记住你的功劳。”
“功劳不必，我只希望主上遵守承诺。”风无痕淡淡道，“我妻儿的魂魄，何时归还？”
“待九莲齐聚之日，自然归还。”黑袍人转身，露出一张戴着鬼脸面具的脸，“倒是你，在青云宗潜伏百年，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暴露，值得吗？”
风无痕沉默良久。
“有些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他转身离开。
黑袍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声冷笑：“情深不寿啊……风长老，你注定要失望了。”
待两人都离开后，苏湘雅才从暗处现身，脸色阴沉如水。
风无痕……青云宗执法长老，玄真子的至交好友，宗门的栋梁之一，竟然是幽冥教的内应！
而且听他们的对话，风无痕是被胁迫的？妻儿的魂魄在幽冥教手中？
苏湘雅心思急转。风无痕的道侣早年在一次任务中陨落，留下一双儿女。那对龙凤胎她见过，天资聪颖，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弟子。如果他们的魂魄真的被幽冥教控制……
可即便如此，背叛就是背叛。
她想起青云宗那三成叛徒，想起临渊城的种种蹊跷，想起这一路上的多次遇险——恐怕都有风无痕的影子。
但今日，他又为何要救凤舞？解除凤舞神魂中的禁制，对他有何好处？
除非……他想借凤舞之手，达成某个目的。
苏湘雅回到住处，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她将昨夜所见告诉了泰山真君——此事太大，她需要前辈的意见。
泰山真君听后，长叹一声：“风无痕……原来是他。老夫早该想到的。”
“真君早就怀疑？”
“不是怀疑，是惋惜。”泰山真君道，“风无痕年轻时，是青云宗那一代最杰出的弟子，正直刚烈，嫉恶如仇。但他的道侣死得蹊跷——当年他们夫妻二人执行任务，遭遇幽冥教伏击，他道侣为救他而陨落。事后调查，发现任务情报泄露。”
“是幽冥教做的？”
“当时查无实据，现在看来，是了。”泰山真君道，“幽冥教控制了他道侣的魂魄，又以他儿女的性命相要挟，逼他成为暗子。百年潜伏……难为他了。”
苏湘雅心中复杂。她恨叛徒，但风无痕的处境，又让人恨不起来。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揭发他？”
“不可。”泰山真君摇头，“第一，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仅凭你一面之词，难以取信。第二，若逼急了他，他狗急跳墙，反而坏事。第三……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风无痕既然在帮我们——或者说，在帮凤舞——说明他并非完全忠于幽冥教。我们可以暗中接触他，探明他的真实意图，甚至……策反他。”
苏湘雅沉思。这很冒险，但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还有一事。”泰山真君压低声音，“凤舞神魂中的禁制，你真的确定解除了吗？”
苏湘雅一愣：“风无痕说解除了，但……”
“但也许，他解除的是幽冥教的禁制，却又种下了自己的禁制。”泰山真君眼中闪过精光，“凤凰族公主，毁灭红莲的主人——这颗棋子，谁不想掌握？”
两人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局势，比想象的更复杂。
第二节：海岛夜话，迷雾重重
三日休整期将尽时，岛上来了不速之客。
那是一艘悬挂龙族旗帜的飞舟，船头站着一位身着银甲、头生龙角的青年。他面容冷峻，气息锋锐如剑，修为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
“东海龙宫禁卫统领，敖烈，奉三太子之命，特来护送苏道友前往中洲。”青年声音如金石，不带丝毫情绪。
苏湘雅与泰山真君对视一眼。敖钦太子曾说过，龙族因黑龙卫叛乱，暂时无力相助，如今却又派来禁卫统领……
“敖统领远道而来，辛苦了。”苏湘雅不动声色，“不知三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殿下已平定叛乱，诛杀黑龙卫首领，龙宫局势初稳。”敖烈道，“殿下感念苏道友在蓬莱相助之恩，特命我率百名龙卫护送，确保道友安全返回青云宗。”
他挥手，飞舟上齐刷刷出现百名龙族战士，个个气息精悍，最低都是金丹中期。
这份阵仗，不可谓不隆重。
但苏湘雅心中的疑虑更重了。龙族刚经历内乱，正是需要人手稳定局面的时候，敖钦却派出百名精锐来护送她——这份“恩情”，未免太重了些。
“替我谢过三太子。”她微笑，“只是我们此行还要去几个地方，不敢劳烦龙族诸位。况且……”
她看向敖烈身后的龙族战士：“龙卫皆是我族精锐，若因护送我而有所折损，湘雅心中难安。”
敖烈眉头微皱：“苏道友是怀疑我龙族的诚意？”
“不敢。”苏湘雅道，“只是如今修真界动荡，幽冥教四处作乱。龙族刚刚平叛，正是需要力量守护东海的时候。湘雅虽不才，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微妙。
就在这时，凤舞从房中走出。她看到敖烈，眼睛一亮：“敖烈大哥？你怎么来了？”
敖烈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凤舞公主，听闻你被幽冥教所掳，殿下很是担心。如今见你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
“我没事，多亏了苏姐姐。”凤舞走到苏湘雅身边，低声道，“苏姐姐，敖烈大哥是好人。当年我在东海游历时遇险，是他救了我。”
苏湘雅心中一动。凤舞与敖烈有旧？这倒是没想到。
“既然凤舞公主为敖统领作保，那湘雅便却之不恭了。”她顺势应下，“只是不知敖统领此次前来，除了护送，可还有其他要事？”
敖烈沉吟片刻，道：“确有一事。殿下让我转告苏道友：龙宫在清理叛徒时，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与星灵族有关。”
他取出一枚留影石，注入灵力。
影像中，是一间密室。密室的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星图，那些星图的排列方式，赫然是星灵族的传承星象！
而在密室中央，有一个祭坛。祭坛上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一截焦黑的枯骨。枯骨上，隐约可见金色的纹路——那是星灵族王族的骨纹！
“这……”苏湘雅瞳孔收缩。
“这是在黑龙卫首领的密室中发现的。”敖烈道，“据俘虏交代，黑龙卫早在三百年前就秘密供奉这截枯骨，每月以童男童女之血祭祀。他们说……这是在唤醒‘星灵之主’。”
星灵之主？
苏湘雅想起灵虚子的话：灵幽子是星灵族有史以来最天才的修士，不足千年便修至化神巅峰。
难道黑龙卫供奉的，是灵幽子的遗骨？可灵幽子不是被镇压在蓬莱之下吗？还是说，这截枯骨属于其他星灵王族？
“殿下让我问苏道友：可识得此骨来历？”
苏湘雅走近细看。那截枯骨上的金色纹路，确实与她在传承记忆中看到的星灵王族骨纹相似，但又有细微差别。而且，枯骨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心悸的气息……
“我需要亲自去看看。”她抬头道。
敖烈点头：“殿下也是此意。若苏道友方便，可随我先行前往龙宫查验，再转道中洲。”
泰山真君开口：“且慢。苏小友，如今中洲战事吃紧，三大宗门危在旦夕。你晚到一日，便多一分变数。”
“真君所言极是。”苏湘雅道，“但此骨关系重大，若真是星灵王族遗骨，且被幽冥教用作邪法，我必须查清。”
她想了想，做出决定：“这样，我们分头行动。真君，请你带红绫、惊羽、雷昊先行返回中洲，助三大宗门御敌。我随敖统领去龙宫查验遗骨，事后立即赶往中洲与你们会合。”
“师姐，我跟你一起去！”楚红绫急道。
“不，你们跟真君回去。”苏湘雅摇头，“中洲更需要你们。况且，有敖统领和百名龙卫在，我的安全无虞。”
楚红绫还要说什么，被林惊羽拉住：“听师姐的安排。”
最终，众人达成一致。泰山真君带着楚红绫三人乘海老狗的船前往中洲，苏湘雅则带着凤舞，随敖烈乘龙族飞舟前往东海龙宫。
分别前，苏湘雅暗中传音给泰山真君：“真君，回到青云宗后，请务必暗中监视风无痕，但切莫打草惊蛇。”
泰山真君点头：“放心，老夫省得。”
飞舟升空，向东疾驰。
敖烈站在船头操控飞舟，苏湘雅和凤舞在舱中休息。凤舞似乎对敖烈很信任，一路上都在说当年敖烈救她的事。
“那时我才十五岁，偷偷溜出不死火山，想去东海看看传说中的龙宫。结果路上遇到深海巨妖，差点被吞了。是敖烈大哥正好巡逻经过，一枪刺穿了那巨妖的头颅……”
苏湘雅静静听着，心中却在分析敖烈此人。
从凤舞的描述看，敖烈是个正直果敢的龙族战将，对敖钦太子忠心耿耿。但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正好在她破阵之后，休整将尽之时。
而且，龙宫刚经历叛乱，敖钦就派心腹大将离宫，这不合常理。
除非……那截枯骨真的重要到，必须让她亲自去看。
或者，这是一个陷阱。
飞舟飞行了三日，进入东海深处。这里的海水从翡翠色渐变为深蓝，海面上开始出现巨大的旋涡，空中也有罡风乱流。
“前方就是龙宫海域了。”敖烈道，“苏道友，请做好准备，龙宫外围有三十六重禁制，穿越时会有空间震荡。”
话音未落，飞舟突然剧烈颠簸起来。
窗外，海水倒卷上天，形成一道道水龙卷。水龙卷中，隐约可见巨大的黑影游弋。
“不对！”敖烈脸色一变，“这不是龙宫禁制的波动，是……敌袭！”
他话音刚落，一道粗大的水柱从海中冲天而起，直击飞舟！
敖烈长枪在手，一枪刺出，龙形枪芒将水柱击碎。但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足足九道水柱同时袭来！
“结阵！”敖烈大喝。
百名龙卫瞬间组成战阵，龙族战气连成一片，化作一个金色光罩护住飞舟。水柱撞在光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苏湘雅透过舷窗看去，只见海面上浮现九道身影。他们皆身穿黑袍，气息阴冷，赫然都是元婴期修士！
而且，他们的黑袍上，绣着九朵幽莲——这是幽冥教九大长老的标志！
“幽冥教九大长老，竟来了五位……”敖烈握紧长枪，手背青筋暴起，“好大的手笔！”
五名元婴期长老，加上四名元婴期护法（从气息看，另外四人是护法级），这等阵容，足以覆灭一个中型宗门！
“他们的目标是我。”苏湘雅起身，“敖统领，开舱门。”
“苏道友不可！你伤势未愈，此时出战……”
“正因我伤势未愈，他们才会选此时动手。”苏湘雅冷笑，“但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她走出舱门，站在飞舟甲板上。海风吹动她的长发，星辉剑在手中嗡鸣。
“幽冥教的各位，跟了一路，辛苦了。”她声音清冷，“既然来了，就别藏头露尾了。”
海中，五道身影缓缓升起。为首的是个枯瘦老者，眼窝深陷，手中拄着一根蛇头拐杖。
“星灵余孽，果然敏锐。”老者声音嘶哑，“老朽幽冥教大长老，鬼蛇。今日奉主上之命，取你性命，收你三莲。”
“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苏湘雅剑指对方，“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鬼蛇阴笑：“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他蛇杖一挥，海面顿时沸腾。无数毒蛇从水中窜出，每一条都长达十丈，口喷毒雾，眼放幽光。
敖烈率龙卫迎战，龙族战气与毒蛇碰撞，厮杀惨烈。
苏湘雅则对上了鬼蛇本人。这老怪是元婴中期巅峰，修为深厚，法术诡异。他的蛇杖能化身万千毒蛇，更蕴含剧毒，连灵力都能腐蚀。
但苏湘雅虽伤势未愈，却有三大优势：一是三莲护体，不惧万毒；二是《周天星辰剑诀》专破邪祟；三是……她还有底牌。
交战百招，鬼蛇越打越心惊。这小丫头明明气息虚弱，剑招威力却不减反增，尤其是那星辰剑意，竟隐隐克制他的毒功。
“不能再拖了。”他眼中闪过狠色，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在蛇杖上，“万蛇噬天！”
蛇杖炸裂，化作一条千丈巨蛇！那蛇生九头，每个头都喷吐不同毒雾，所过之处，连海水都被染成墨黑。
这是鬼蛇的保命绝招，一旦施展，蛇杖百年内无法再用，但威力也恐怖至极——堪比元婴后期一击！
苏湘雅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击。
但就在她要动用凤九天给的本命凤羽时，异变突生！
海中，突然射出九道金光。那金光如锁链，瞬间缠住九头巨蛇的脖颈！
“九龙锁海，镇！”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敖钦太子的身影从海中升起。他身后，跟着八名龙族长老，个个气息如渊——都是元婴期！
“三太子！”敖烈惊喜。
敖钦向苏湘雅点点头，随后看向鬼蛇：“鬼蛇长老，在我东海布下杀局，是否太不把我龙族放在眼里了？”
鬼蛇脸色难看：“敖钦，你要与幽冥教为敌？”
“是幽冥教先与我为敌。”敖钦冷声道，“黑龙卫叛乱，背后就是你们幽冥教在操控。今日，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他挥手，八名龙族长老齐出，与幽冥教其他长老战在一处。敖钦本人则对上了鬼蛇。
有龙族援军加入，战局瞬间逆转。
苏湘雅压力大减，专心地对付那些毒蛇和幽冥教护法。她发现，自己的星辰剑意对这些阴邪功法确实有克制之效，即便修为不及，也能周旋。
激战半个时辰，幽冥教渐露败象。
鬼蛇见事不可为，大喝一声：“撤！”
幽冥教众人纷纷施展遁术逃离。鬼蛇本人也化作一道黑烟，遁入海中。
敖钦没有深追，他回到飞舟，看向苏湘雅：“苏道友，没事吧？”
“多谢太子援手。”苏湘雅道，“不过，太子怎会来得如此及时？”
敖钦苦笑：“实不相瞒，我早就怀疑龙族内部还有幽冥教的眼线。此次派敖烈接你，是明修栈道，我暗中跟随，是暗度陈仓。果然，他们上钩了。”
他顿了顿：“而且，我也想知道，那个眼线是谁。”
苏湘雅心中一动：“太子查出来了？”
敖钦点头，却看向敖烈：“阿烈，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敖烈浑身一震，跪倒在地：“殿下，我……”
“你母亲和妹妹的魂魄，还在他们手中，是吗？”敖钦叹息，“三百年前那场叛乱，你父亲战死，母亲和妹妹被掳。这些年，你一直在暗中寻找她们的下落，对不对？”
敖烈低着头，肩膀颤抖。
苏湘雅明白了。敖烈也被胁迫了，就像风无痕一样。
“他们答应你，只要配合此次行动，就放了你母亲和妹妹。”敖钦道，“但你可知，你母亲和妹妹的魂魄，早在百年前就被炼成了‘幽冥鬼姬’，再无转世可能。”
敖烈猛地抬头，眼中充血：“不可能！他们说……”
“他们骗了你。”敖钦取出一面铜镜，“这是我从鬼蛇密室中搜出的‘摄魂镜’，里面囚禁的魂魄，你自己看。”
敖烈颤抖着手接过铜镜。镜中，两个虚幻的女子身影被锁链穿透，神情痛苦而麻木——正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啊——！”敖烈仰天长啸，声如泣血。
他跪在敖钦面前，重重磕头：“殿下，敖烈罪该万死！请殿下赐我一死，但求殿下……救救她们……”
敖钦扶起他：“你父亲是我龙族英雄，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此事，错不在你。至于你母亲和妹妹的魂魄……苏道友，不知生命紫莲可否解救？”
苏湘雅上前查看摄魂镜。镜中的魂魄确实被阴气侵蚀严重，但核心一点真灵尚未泯灭。
“可以一试，但需要时间，且不敢保证完全恢复。”
敖烈连连磕头：“求苏道友施救！敖烈愿以性命相报！”
“先起来。”苏湘雅道，“当务之急是前往龙宫，那截枯骨……”
她话未说完，突然脸色一变。
怀中，那枚来自凤九天的本命凤羽，毫无征兆地……碎裂了！
第三节：龙宫惊变，枯骨之秘
凤羽碎裂，意味着凤九天遇到了生死危机！
苏湘雅猛地看向凤舞，发现少女也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她与母亲之间有血脉感应，此刻定然也感应到了什么。
“我娘……我娘出事了！”凤舞声音发颤。
敖钦神色凝重：“本命凤羽碎裂，至少是化神级别的攻击。凤凰族长乃化神中期，能将她逼到这一步的……难道是幽冥教主亲自出手？”
“不止。”苏湘雅盯着碎裂的凤羽，上面残留着一丝让她心悸的气息——与那截枯骨的气息，同源！
“是灵幽子。”她一字一顿，“他脱困了，至少……部分脱困了。”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脊背发寒。
灵幽子，千年前就已是化神巅峰，若非被镇压，恐怕早已突破炼虚。即便如今实力十不存一，也绝非普通化神可敌。
“必须立刻赶往不死火山！”凤舞急道。
“等等。”苏湘雅强迫自己冷静，“若灵幽子真的脱困，此刻不死火山恐怕已沦为战场。我们贸然前去，无异于送死。”
她看向敖钦：“太子，那截枯骨，我必须立刻查验。或许……关键就在那里。”
敖钦点头：“跟我来。”
龙族飞舟全速前进，半个时辰后，抵达东海龙宫。
那是一片隐藏在深海中的辉煌宫殿群。宫殿以水晶、珊瑚、珍珠建造，通体发光，美轮美奂。但此刻，龙宫外围的防御阵法全部开启，巡逻的龙卫数量也比往常多了一倍，气氛肃杀。
敖钦带着苏湘雅和凤舞直奔黑龙卫首领的密室。一路上，他们看到不少战斗痕迹——显然，平定叛乱的战斗很激烈。
密室位于龙宫最深处，守卫森严。进入后，苏湘雅立刻被墙上的星图吸引了。
那些星图，不是普通的星辰排列，而是……星灵族王族的血脉星象！每一幅星图，都对应一位王族成员的命星轨迹。
而她，在其中一幅星图上，看到了自己的命星！
“这怎么可能……”她喃喃道。
这幅星图标注的时间，是三千年前。那时候，她还未出生。
除非……星灵族有预言能力，能窥探未来？
她继续看下去，发现这些星图记录了星灵族历代王族的生死、修为、乃至命运转折。而在最后一幅星图上，她看到了两个名字：
灵虚子，灵幽子。
灵虚子的命星轨迹终止于千年前，与记载相符。但灵幽子的命星……并未终止！
星图上显示，灵幽子的命星在千年前暗淡到几乎熄灭，但在三百年前，开始重新亮起。而且，亮度在逐年增强！
“三百年前……”苏湘雅想起敖烈说的，黑龙卫三百年前开始供奉那截枯骨。
她走向祭坛，仔细查看那截焦黑枯骨。
枯骨上的金色纹路，在近距离观察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活性——它们仿佛还在缓缓流动，如同活物的血管。
苏湘雅伸出手，想要触碰枯骨。
“小心！”敖钦和凤舞同时喊道。
但已经晚了。
她的指尖刚触到枯骨，整截骨头就炸裂成粉末！粉末在空中凝聚，化作一个虚幻的人影。
那人影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眼睛，苏湘雅永远不会忘记——与她在归墟深处感应到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灵幽子！
“终于……等到你了。”虚幻人影发出低沉的笑声，“我的后裔，星灵族最后的王血。”
苏湘雅握紧星辉剑：“灵幽子，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人影飘近，明明虚幻，却带来实质的压迫感，“我在帮你啊，孩子。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不想知道，为什么星灵族会灭族？不想知道，你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湘雅浑身一震。
她的父母……在她记忆中，父母是在她幼时外出执行任务时失踪的，宗门说是遭遇妖兽袭击，尸骨无存。
“看来，灵虚子什么都没告诉你。”人影叹息，“也对，他怎么会告诉你，你的父母……是他亲手杀死的呢？”
“你胡说！”苏湘雅剑指人影，“大祭司为了镇压你，舍弃肉身，化作阵灵，守护蓬莱千年！他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人影接过话，“因为，他们发现了真相——发现了星灵族灭族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我打开九幽通道，而是因为……星灵族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人影挥手，密室中的星图全部亮起。
那些星图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阵法图案。阵法的核心，是九颗星辰——对应九朵灵莲！
“上古时期，创世青莲一分为九，诞生九大灵族：星灵、龙、凤、麒麟、人族五大分支。”人影缓缓道，“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创世青莲之所以分裂，是因为它孕育出了一个‘错误’——深渊。”
“深渊是创世青莲的阴影面，是毁灭与死亡的化身。为了镇压深渊，九大灵族合力，以九莲为阵眼，布下‘九莲封魔大阵’。”
“但阵法需要能量维持。这能量，就是灵族的血脉与魂魄。”
人影指向星图：“你看，每一次深渊动荡，就有一批灵族强者‘自愿’献祭，以自身镇压。星灵族为什么人口稀少？因为千年来，你们一直是献祭的主力！”
苏湘雅如遭雷击。
她想起传承记忆中的一些模糊片段：历代星灵族强者，在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都会“闭关”，从此再未出现。
她一直以为那是突破失败，现在想来……
“我的父母，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想要终止这无休止的献祭。”人影道，“他们联合了一批族人，试图破坏九莲封魔阵的一角。结果……被灵虚子发现，以‘背叛族群’的名义，亲手处决。”
“不……不可能……”苏湘雅摇头，但心中已信了三分。
因为人影说的，与她在传承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矛盾之处，全都对得上。
“灵虚子是个可怜人。”人影叹息，“他明知这献祭是饮鸩止渴，却不敢终止。因为一旦终止，深渊就会彻底爆发，整个修真界都将覆灭。所以他只能不断牺牲族人，包括自己的亲人。”
“那你呢？”苏湘雅盯着人影，“你打开九幽通道，引深渊入侵，难道是为了终止献祭？”
“是，也不是。”人影道，“我的方法更彻底——我要重聚创世青莲，以完整的创世之力，彻底净化深渊。为此，需要牺牲一些生灵，但长远来看，这是最小的代价。”
他张开双臂：“看看如今的修真界吧！幽冥教肆虐，生灵涂炭，战争不断。这都是因为九莲封魔阵越来越不稳定，深渊气息外泄，腐蚀人心。若再不解决，百年之内，阵法崩溃，深渊降临，万物皆亡！”
“那你为何要与幽冥教勾结？他们杀人炼魂，无恶不作！”
“因为需要力量。”人影坦然，“重聚创世青莲，需要海量的能量。幽冥教收集魂魄，提炼魂力，是最快的方法。至于那些凡人修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苏湘雅明白了。
灵幽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看到了问题，却选择了最极端、最残酷的解决方法。为了所谓的“大义”，可以牺牲无数无辜者。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帮你？”她冷笑，“帮你集齐九莲，重聚创世青莲，然后让幽冥教继续屠戮生灵？”
“你可以阻止。”人影道，“只要你集齐九莲，由你来重聚创世青莲，你来决定如何使用这份力量。净化深渊，还是……做别的。”
“比如？”
“比如，复活你的父母。”人影轻声道，“创世青莲有逆转生死之力。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方法。”
苏湘雅心脏猛地一跳。
复活父母……这是她深埋心底，从未敢想的奢望。
人影看出她的动摇，继续加码：“不仅是你的父母，历代献祭的星灵族英灵，都可以复活。星灵族可以重现辉煌，不再受献祭之苦。而你，将成为星灵族历史上最伟大的王。”
这诱惑太大了。
大到让苏湘雅几乎失神。
但就在这时，眉心突然传来刺痛——是生命紫莲在示警！
她猛然清醒，冷汗涔涔。
好险！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真的心动了！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坚定。”人影遗憾道，“不过没关系，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下次见面时，希望你已集齐更多灵莲。”
人影开始消散。
“等等！”苏湘雅喝道，“凤九天族长怎么了？你是不是对她出手了？”
人影轻笑：“那只小凤凰？她暂时死不了，毕竟还需要她女儿帮我拿到毁灭红莲。不过，如果你去晚了，就不一定了。”
话音落，人影彻底消失。
密室中，只剩下那幅闪烁的星图，和三个脸色难看的人。
“苏道友……”敖钦欲言又止。
“太子，我需要立刻前往不死火山。”苏湘雅决然道，“无论灵幽子说的是真是假，凤舞族长有难，我不能坐视。”
“我跟你去！”凤舞急道。
敖钦沉吟片刻：“好，我派敖烈率五十龙卫随你前往。龙族与凤凰族世代交好，此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多谢。”
苏湘雅转身看向那幅星图，将图案牢记心中。
无论真相如何，她都要亲自去验证。
但在此之前，必须救出凤九天，拿到毁灭红莲。
只有集齐足够的力量，才有资格探寻真相，才有能力……改变命运。
离开龙宫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深海。
那里，仿佛有一双巨大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灵幽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到那时，我会用你梦寐以求的九莲之力，终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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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