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在奏表中,他先是深切表达了对皇兄(泰昌帝)的思念和绝对忠诚,随后笔锋一转,叹息国家财政艰难,身为宗室亲王,岂能安享富贵而视国难于不顾?
为此,他“自愿”做出三项承诺:
一、 自即日起,福王府停止接受国库和地方官府的一切财政供养,俸禄、赏赐等一概免除。
二、 愿将就藩之时父皇和郑贵妃所赐田地、淮盐盐引,四川的井盐、茶叶特卖权,以及金银珠宝全部捐出,充盈国库,以解当前国朝财政枯竭的燃眉之急。
三、 自今往后,福王府只保留洛阳城内的店铺和周边千亩田地,以供养王府日常需求,遣散多余人员节省开支,且所有田地和店铺等经营产出,今后皆自愿按“十抽三”的比例,每年向内阁管理的国库缴纳赋税,为宗室表率。
这道奏表一送到京城,立刻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却文武百官们却并没有人表示反对,反倒是不少人拍手称快,认为福王此举是极其聪明的,当然他们中大多数人还似乎感觉到自己被拖欠许久的俸禄有了着落。
因为其一、这是福王自愿的行为,不管这个自愿有没有被迫的成分,但至少在奏章里完全看不出有被胁迫的意思,只能看出福王为拯救自家王朝而甘愿捐出家产的字字恳切之心。
其二、所有人都知道当今皇上同福王之间的龌龊,也知道福王之母郑贵妃在红丸案中曾经同方从哲和刘一璟等人,一起密谋皇上。在加上之前的国本之争,梃击案等,无论是旧恨还是新仇,当今皇上都有一万个理由,杀死福王,并霸占其全部家产。
其三、国本之争时,群臣力争立当今皇上朱常洛为太子,而非福王朱常洵,群臣同福王之间早已是如同水火一般不相容,因此群臣也不愿意替福王说话,更何况这还是皇室内部的事,关他群臣何事。
其四、福王大婚和福王去洛阳就藩之时,万历皇帝为了尽可能多的给福王赏赐,曾经把群臣们逼的几乎都快要上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福王在背后搞鬼。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文武百官们其实也都知道当今的皇上和国库,实在是太穷了。
而皇上却又死犟着不愿对农民加征三饷,甚至还说出了要向他们士人征税的昏话。百官们也怕真的把皇上惹急了眼,到时候万一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更何况皇上还想出了这么一个非常绝妙的主意,让福王自愿捐献,百官们也找不到太多理由,因此百官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人家皇帝的亲弟弟自愿捐钱来解决国朝迫在眉睫的财政危机,帮助他的皇上哥哥来解决麻烦,难得百官们还能阻拦不成,到时候万一阻拦成功,皇上再把矛头对准自己那又改如何?
反正谁爱出钱,谁出钱,只要自己这一派的利益不受损失即可。
他老朱家的大明遇到了困难,难道他老朱家的子孙们就不应该出出血。
至于明朝的藩王们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文武百官们都浑不在意。
被大明养了这么久,那些藩王们不过是一群养废的蠢猪们而已。
果然如朱一凡所料,之前那些强烈反对向士人征税、死谏加征辽饷的官员们,面对福王这道“深明大义”的奏表,态度立刻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在早朝上,当内阁正式将福王的这封奏章抛出来的时候。
一位浙党官员率先出列称赞道:“福王殿下忠君体国,实乃宗室楷模!”
“此举大善!既可纾解国用不足,又不增小民负担,真乃两全其美之策!”一位东林官员也立刻附和。
“皇上,臣以为,福王殿下既已带头,其他亲王、郡王亦当效仿!若能推行全国宗室,则国库岁入可增百万计,辽饷、灾赈皆可无忧矣!”更有激进者,直接提出了将此事推广到所有藩王。
朝堂之上,几乎是一边倒地赞扬福王的“义举”,并强烈建议皇帝允准,并下诏要求其他宗室效仿。
对他们而言,只要不动他们自己和自己背后士绅集团的利益,拿宗室开刀,简直是喜闻乐见。
朱一凡高坐龙椅,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官员们,心中冷笑,同时也让人暗暗记下了这些强烈怂恿他下诏,要求其他宗室效仿的大臣。
对于这些人的心思,他洞若观火,知道这些人心存不轨。
要求其他宗室也出钱的圣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能够迅速的增加国库的财富。可是这个圣旨他却是万万不能下,也不敢下的,否则的话一定会引起全国性的慌乱。
只搜刮福王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可是如果将此事扩大到所有的藩王身上,那可能就会有意外的惊喜了。
难道之前的皇帝们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不是的,其实他们都想到了。
可是哪怕是崇祯帝在明朝的最后时刻穷的都快卖屁股了,哪怕是在煤山上吊的时候,他也不敢对各地富裕的藩王们动手。
原因何在?
因为只要大规模动了各地的藩王们,那藩王们就可以有清君侧的借口自立了。
更何况明朝末年各地军阀割据,只要有了借口,那军阀们就会有许多个理由,怂恿一些废物藩王发起清君侧的行动,那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外患未除,内忧再起,那朕的大明可就彻底凉凉了。
毕竟此时的朱一凡,还没有能够完全掌握军队。
不过这倒也不是他不想掌握,而是文官们对军队掌控实在是太严密了,而且更关键的他也没有足够的钱去完全掌控大明朝的军队。
朱一凡要对付福王,这几乎是所有人都暗自认可的事情。自从朱一凡在铲除了方从哲等人之后,再来对付福王可以说是非常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
毕竟两人之间曾经有那么多的矛盾,国本之争、梃击案等都有着郑贵妃和福王的影子。如今新皇得势,而且又有了其母郑贵妃密谋陷害皇上那么好的借口,朱常洛若是不借机对付福王,那反倒说不过去了。
只是藩王们,没有想到这个愚蠢如肥猪一样的福王,皇上还没有动手,他为了活命居然主动给皇上开出了那么高的价钱。不仅捐出了几乎全部的财产,而且还要将今后的所有收入都按“十抽三”的比例,向内阁管理的国库缴纳赋税。
这让藩王们一个个都气炸了,恨不得将福王那头肥猪杀掉,然后放进油锅里进行烹炸。
然而还有更气人的,据说当皇上得知福王进献了这么多的财物,问他有什么要求的时候?
福王此獠,竟如孩童般啼哭不止,双膝跪地,于传旨太监王体乾面前,毅然咬破手指,写就血书。
其血书大意为:他与母亲郑贵妃情比金坚,自就藩后,日夜思念,不忍母亲困于深宫受苦,为尽孝道,愿献大半资财,只求皇上恩准他能赡养母亲万年。此后,他亦愿将福王府所有收入,依“十抽三”之例,向内阁掌管之国库缴纳赋税,以全忠孝之义。
各地藩王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的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该死的福王,我们要是不对皇上进行表示,那岂不是陷入了不忠不孝的两难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