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御舟，议事厅。
厅内布置简朴，只有一张龙骨长桌，两侧各置三把蛟皮座椅。四壁镶嵌着深海夜明珠，柔和的光晕将厅内照得通明。
张炁与敖清璃相对而坐。
烈站在张炁身后三步处，手按刀柄，目不斜视。敖清璃身后则站着两名龙族老者，一着青袍，一着黑袍，气息深沉如海，皆是玄仙境修为。
厅门紧闭，隔音阵法早已开启。
“茶就不必了。”张炁看着敖清璃推过来的玉杯，淡淡道，“长公主想问的三件事，我们现在一件一件说。”
敖清璃收回手，龙眸平静：“请。”
“第一，敖灵儿重伤，确实与我有关。”张炁开门见山。
他身后，烈眉头一跳。对面两名龙族老者气息骤然转冷。
但张炁继续道：“但并非我伤她，而是她在无尽妖海为助我取得生命道痕线索，主动引开九幽蚀骨魔尊的追兵，遭了暗算。”
“九幽？”敖清璃眼神微凝，“那是什么？”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张炁抬起右手，掌心混沌之气流转，演化出一幅幅光影画面——玄玑残魂显现、星辉锁链缠绕、星枢投影降临、以及最后七彩琉璃光柱击溃一切的场景。
画面虽无声，但其中蕴含的金仙级法则波动与恐怖威压，让在场除张炁外的所有人都感到窒息。
两名龙族老者脸色骤变，青袍老者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上古金仙玄玑，于万古前布局，欲集齐十大道痕、完全激活诸天星盘，打开‘永恒归墟之门’，献祭整个洪荒，为其道侣太微重塑真灵。”张炁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所得传承，他布下的‘种子’；飞升大典，他设下的祭坛；我成就金仙，他触发最终协议的条件。”
敖清璃盯着那些光影，龙眸中闪过骇然：“献祭……整个洪荒？”
“不错。”张炁收拢手掌，光影消散，“而九幽，便是玄玑当年引动的‘归墟之力’所化的势力，或者说……灾难的具现。他们的目的，是开启‘终焉之门’，让一切重归虚无。蚀骨魔尊，便是九幽在无尽妖海一带的统帅。”
厅内陷入死寂。
良久，黑袍老者沙哑开口：“张道祖，这些事……太过骇人听闻。你有何证据？”
“证据？”张炁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冷意，“飞升大典上，数万人亲眼所见玄玑残魂与星枢投影，这算不算证据？我体内已转化的混沌道灵，其中残留的‘玄玑协议’碎片，算不算证据？还是说……”
他看向敖清璃：“长公主手中的生命道痕异动，算不算证据？”
敖清璃沉默。
她掌心再次浮现那团翠绿色光晕，其中的龙鳞虚影微微震颤，隐约指向张炁的方向。
“生命道痕乃天地本源所化，对‘寂灭’、‘归墟’之类的力量最为敏感。”张炁缓缓道，“它之所以异动，是因为我身上沾染了太多与‘终焉’相关的因果——玄玑的算计、九幽的追杀、星盘碎片的归墟气息。它是在预警。”
青袍老者沉声道：“即便如此，我族公主重伤，终究是因你而起。这笔账，怎么算？”
“所以我现在坐在这里。”张炁看向敖清璃，“敖灵儿是为助我而伤，我不会推卸责任。若长公主愿意，我可随御舟前往龙族，亲自为她疗伤。”
“你？”黑袍老者皱眉，“张道祖虽成就金仙，但生命道法并非你所长。我族公主伤及本源，连我族龙皇陛下都束手无策……”
“我有我的方法。”张炁打断他，“混沌大道，包容万物。我虽不专精生命法则，但可引动生命道痕共鸣，再以混沌原力梳理她体内紊乱的本源。至少，比你们现在束手无策强。”
敖清璃终于开口：“条件呢？你不会无缘无故帮忙。”
“两个条件。”张炁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我要借生命道痕一用。不是夺取，是借——以它为核心，布置一座覆盖混沌道域的‘生命屏障’，抵御九幽侵蚀。用完后归还。”
“第二，龙族需与我结盟，共同对抗九幽，调查其他‘火种’下落。”
“火种？”敖清璃捕捉到这个词。
“玄玑当年布下的‘传承之种’，不止我一个。”张炁道，“按照琉璃仙帝遗留的记忆，至少有九枚‘种子’散落诸天。我是第七枚。其他‘种子’的持有者，可能已被玄玑协议控制，也可能还在抗争。找到他们，既是削弱玄玑后手，也是集结抗劫力量。”
敖清璃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头看着掌心生命道痕的虚影，许久才抬头：“张道祖，你说的这些，我需要时间验证。而且，结盟之事，非我能独断，需禀明父王。”
“可以。”张炁点头，“但在你验证期间，九幽不会停下脚步。飞升大典上，我已察觉‘终焉裂隙’在扩大。下一次袭击，可能就在近期。”
他站起身，混沌长袍垂落：“长公主，洪荒存亡不是儿戏。你龙族避世已久，但劫数临头，没有谁能独善其身。玄玑要献祭的是‘整个洪荒’，包括四海龙宫。”
敖清璃也站了起来。
两人目光相对，厅内空气仿佛凝固。
“先治灵儿。”敖清璃最终道，“若你真能缓解她的伤势，我会亲自劝说父王，给你一个谈判的机会。至于结盟……要看你能拿出多少诚意，以及多少实力。”
“很公平。”张炁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敖清璃看着他伸出的手，龙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伸手与之相握。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张道祖。”
就在此时——
轰！！！
整艘御舟剧烈震动！
厅外传来金龙卫的厉喝：“敌袭！全体戒备！”
张炁与敖清璃同时松手，身形一闪已出现在甲板上。
只见御舟前方百里处，虚空撕裂开三道漆黑裂口，每一道裂口中都涌出密密麻麻的扭曲黑影——人形却无面，浑身缠绕着灰败的归墟气息，气息最低也在真仙境，为首的三个黑影更是达到了玄仙巅峰！
“九幽秽傀！”敖清璃脸色一变，“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炁眼神冰冷：“看来，有人不想让龙族和我谈拢。”
裂口深处，传来沙哑而重叠的笑声：
“龙族长公主……混沌道祖……正好，一并献祭给终焉……”
为首的三具秽傀同时抬手，无尽灰败气息汇聚成三只遮天巨爪，朝着御舟狠狠抓来！
“结阵！”敖清璃厉喝。
百名金龙卫瞬间结成盘龙战阵，金光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金色龙影护住御舟。
但那三只灰败巨爪落下，龙影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迅速被侵蚀出裂痕！
“归墟之力对生灵法力有天然克制。”张炁一步踏出御舟屏障，“烈，护好长公主。”
“主人！”烈急道。
“无妨。”张炁已凌空而立，面对漫天秽傀，混沌之气自周身升腾而起，“正好，拿你们试试我刚悟透的……”
他双手虚抬，身后混沌星域虚影再度显现，但这次，其中八颗道痕星辰中的一颗——代表“吞噬”的暗红星辰——骤然光芒大放！
“混沌道法·吞天。”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暗红色的光环自张炁掌心扩散开来。
光环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无形之力扭曲、压缩。那三只灰败巨爪首当其冲，竟如冰雪遇火般迅速消融，化作缕缕灰气被暗红光环吞噬！
“怎么可能？！”裂口深处的沙哑声音第一次出现惊骇，“归墟之力……被吞了？！”
“归墟，亦是混沌的一部分。”张炁淡淡道，“而混沌，包容一切——包括你们的寂灭。”
他手掌一握。
暗红光环骤然收缩，化作三道细如发丝的红线，瞬间穿透三具玄仙秽傀的眉心！
三具秽傀动作戛然而止。
下一刻，它们连同身后数百具真仙境秽傀，同时化作飞灰，所有归墟之力被红线抽取一空，反哺回张炁体内。
三道虚空裂口剧烈震荡，似乎有什么存在在另一端暴怒。
但张炁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抬手，又一枚星辰亮起——代表“封印”的银白色星辰。
“封。”
一字吐出，银白光芒如潮水涌出，瞬间淹没三道裂口。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平复，最终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从敌袭到结束，不过十息。
御舟上一片死寂。
所有金龙卫，包括那两名玄仙老者，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空中那道混沌长袍身影。
敖清璃龙眸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她知道张炁强——能镇杀上古金仙残魂，岂会不强？
但她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
三具玄仙巅峰秽傀，数百真仙秽傀，还有那克制万法的归墟之力……在他面前，竟如土鸡瓦狗。
张炁缓缓落回甲板，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他看向敖清璃：“长公主，现在你看到了。九幽，已经盯上龙族了。”
敖清璃深吸一口气，龙眸中最后一丝犹豫终于散去。
她转身，对青袍老者道：“青长老，传讯父王：龙族御舟遭九幽袭击，幸得混沌道祖相助脱险。我将邀道祖亲赴龙宫，为灵儿疗伤。请父王……开启龙皇殿，待客。”
青袍老者深深看了张炁一眼，躬身：“老奴遵命。”
敖清璃这才看向张炁，语气比之前郑重了十倍：
“张道祖，请随御舟，赴东海龙宫。”
“我族诚意，你很快就会看到。”
张炁点头：“希望如此。”
御舟调转方向，朝着东方海域全速驶去。
甲板上，敖清璃与张炁并肩而立，望着前方翻涌的云海。
“张道祖。”敖清璃忽然轻声问，“若最终，我们挡不住九幽呢？”
张炁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际线。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那就让他们知道——”
混沌之气在他眼中流转，映照着远天初升的朝阳。
“混沌之后，再无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