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手还贴在法器上,那点白光已经散了。井口的空气依旧沉着,像一块压在胸口的石头。
清风仙合上笔记,把笔收进袖子。“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不能错。”
陈小满抬头:“你说要准备三件事?”
“地点、法器、你的能力。”清风仙站起身,道袍下摆扫过地面,“先确认这里是不是封印原点。如果不是,我们得重新找地脉交汇处,时间不够用。”
陈小满没动:“怎么查?”
“今晚子时,布阵引星轨。”清风仙看向枯井,“你只要跟着做就行。别多想,也别提前注入力量。”
天刚亮,清风仙就出门了。他走得很急,背了个旧布包,临走前往院角撒了一圈灰粉,说是防止外人靠近。
陈小满一个人守在院子里,法器放在石台上,油布只盖了一半。他不敢碰,也不敢离太远。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红纹动了一下,像是睡醒了。
中午时分,一道纸符从墙外飞进来,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他脚边。他捡起来看,是清风仙写的字:“北线有信,燕山一带可能藏有一件法器。”
他把纸符烧了,灰烬被风吹到井口,立刻不见了。
下午他试着按清风仙说的方法训练。五息注入,十息休息,循环十二次。第一次做到第三轮,手就开始抖。法器上的红纹爬上来一段,停在他手腕内侧,发出一声低笑。
他赶紧抽手,额头全是汗。
晚上子时,清风仙回来了,带了一把铜尺和一包朱砂。他蹲在井边划地,嘴里念着口诀。北斗方向落下一道微光,照在井口边缘。
一圈暗红色的纹路浮现出来,和法器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就是这儿。”清风仙低声说,“七百年前第一代守门人凿的井,连通地底锁魂阵眼。你奶奶当年就是在这里立誓入教的。”
陈小满问:“那其他六件法器呢?”
“我已经传信出去。”清风仙掏出一枚青铜罗盘,指针指向北方,“三件在燕山古墓带,两件在关外萨满族手里,一件十年前出现在黄河打捞出的铁棺里,后来没了消息。”
“我去找。”
“不行。”清风仙摇头,“你是阴煞孤星命格,一离开这片地界,地下那些东西就会察觉。你现在是钥匙,不是探路的狗。”
陈小满没再说话。
接下来几天,清风仙每天都会收到回信。有的用风符送来,有的是乌鸦叼着纸卷飞来。每一封信都带着不同地方的气息——沙土味、河水腥气、还有一次,信纸上有干涸的血迹。
燕山那边传来好消息:一位老道士在祖师墓里发现了一枚骨铃,上面刻着半个“柳”字。他愿意交出来,但要求清风仙亲自去取。
“我不能走。”清风仙看着信,“一旦我离开,这院子没人镇着,邪修随时会杀回来。”
陈小满说:“那你教我怎么接收信息,怎么判断真假。”
清风仙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从那天起,训练加码了。除了脉冲式注入灵魂之力,他还得学辨认各种符信真伪。清风仙拿不同颜色的纸、不同的折叠方式考他,错了就罚他半夜守井。
第七天晚上,陈小满完成了三轮无失误训练。他收手时,指尖发麻,但脑子很清醒。法器上的红纹缩回去,没有再往上爬。
清风仙难得说了句:“不错。”
第二天,关外来了消息。两位萨满长老同意归还两件法器,但条件是陈小满必须写一封血书,按手印寄过去。
“为什么是我?”陈小满问。
“因为你被认主了。”清风仙摊开一张黄纸,“他们要确认血脉真实性。写吧,十个字就行:‘柳门后裔,执钥归来’。”
陈小满割破手指,写下那句话。血刚落纸,纸角就焦了一块,像是被火烧过。
“他们收到了。”清风仙把纸折好放进木匣,“等他们确认无误,七日内会派人送过来。”
剩下的三件还是没线索。
黄河那件彻底断了音讯,另外两件连具体形态都不清楚。清风仙翻遍笔记也没找到更多记载。
第十五天,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有个守门人的徒弟叛逃,带走了一面铜镜。那镜子能映出地底动静,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在哪?”
“据说被埋进了城西乱坟岗的石塔底下。”
当晚两人去了石塔。塔身倾斜,砖缝里长满了藤蔓。清风仙在塔底画了个圈,让陈小满站在中间。
“你站着别动,让它自己出来。”
陈小满刚站定,脚下地面就松了。一块青砖翘起,下面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他伸手去拿,盒子突然震动,盖子弹开一条缝。
里面是一面小铜镜,镜面漆黑,照不出人脸。
清风仙一把抢过去,用布包住。“快走!这东西不该这么容易出现!”
他们刚跑出十步,身后石塔轰然倒塌。
回到院子,清风仙把铜镜锁进井下暗格。他脸色很难看:“有人在放水。这些法器……好像有人想让我们集齐。”
“谁?”
“不知道。”清风仙盯着井口,“但不会是好事。”
时间一天天逼近冬至。
二十天过去,六件法器已有四件到位:骨铃、铜镜、一只陶埙、一对铁环。剩下两件依旧毫无踪影。
最麻烦的是材料。画阵要用阴血玉粉,这种东西千年难遇。清风仙联系了好几个老友,都说找不到。
第二十八天傍晚,一道风符破空而来,掉在院中。陈小满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囊粉末,附着一张字条:“燕山弟子所献,取自千年寒玉髓,浸染过守门人之血。”
清风仙接过玉粉,捻了一点在指尖搓了搓,又凑近鼻尖闻了一下,点头:“是真的。”
他把所有材料放进一个黑木匣:玄铁砂、鬼灯草灰、晨露银丝、阴血玉粉。然后铺开一张大阵图,摆在院子中央。
七角星位用朱砂标出,每个角放一件法器。中央搭起一座石台,用来放置钥匙。
“阵法已布。”清风仙退后两步,“时辰将至,七日前启仪。”
陈小满站在阵边,看着那座石台。他已经能连续完成六轮训练,最长一次坚持了八息注入而不受干扰。法器不再笑,也不再传出哀嚎声。
清风仙走到他身边:“接下来七天,你不能再碰它超过规定次数。仪式开始前,必须保持状态。”
陈小满点头。
清风仙把木匣锁进井下暗格,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去睡一会儿。你守前半夜,我后半夜接班。”
他说完就朝屋檐下走去,坐下闭眼。
陈小满坐在阵图边缘,双手抱膝。月光照在石台上,法器安静地躺着,油布一角掀开,露出那道红纹。
他盯着看了很久。
忽然,红纹轻轻跳了一下。
他皱眉,凑近了些。
那道纹路缓缓移动,从符文末端滑向中心,最后停在一个位置,凝成一个清晰的字。
不是“柳”。
是一个名字。
奶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