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手指还扣着灵枢环，掌心发烫。那道青光炸开的瞬间，他“看”到了缺口，像一道细缝卡在铁链交叠的地方。他知道不能再等。
耳边风声没了，连呼吸都压得极低。他闭着眼，把刚才那一瞬的感应死死按进脑子里。命格之力沉在胸口，不乱，也不动，像块压舱石。
“小染，三寸右移。”他开口，声音很轻，“封它回流路。”
白小染没应声，但九尾一摆，寒气贴地铺开，像一层看不见的冰膜。地面发出轻微的“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冻住了。她站的位置偏了半步，尾巴尖微微翘起，随时准备再压一轮。
黄大贵双手插进土里，指尖泛出淡黄色的光。地脉之息从地下往上涌，不是猛冲，而是稳稳地压上去，像盖了一层厚土。他眉头皱了一下，低声说：“断了，怨气接不上了。”
五芒星的轮廓重新浮现，这次比之前稳。暗光转亮，虽没爆发，但已经成形。
远处，黑袍人两条锁链还在转，速度慢了些，可震感变了。不再是均匀的嗡鸣，而是断断续续地抖，像机器卡了齿轮。
陈小满知道，对方察觉到不对了。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灵枢环贴得更紧。青光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照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开始回想破咒诀的最后一段——不是大声念，是用气息一点点往外推，每一个字都带着命格的冷意。
“……归尘，断根，净邪。”
话音落下的刹那，黑雾剧烈晃动。铁链残片互相撞击，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锈刀刮骨头。
黑袍人猛然抬手，一条锁链骤然加速，带动双环符阵扭曲变形。一圈黑红相间的波纹荡出来，直冲五灵阵东侧。
白小染立刻察觉，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落地即凝，化作一道银线，横贯阵眼缺口。她冷声道：“别停，继续。”
陈小满没停。
他把最后一句咒语压进喉咙，然后猛地吐出。音节不高，却像钉子一样扎进那团黑雾的核心。
灵枢环青光暴涨。
一道细如发丝的光束从环心射出，笔直贯入邪术缺口。光束所过之处，铁链残片“啪”地断裂，烧糊的符纸卷边、焦化，最后碎成灰末飘散。
那股闷腥腐锈的味道猛地翻腾起来，像是被惊醒的野兽，发出低沉的呜咽。黑雾疯狂扭动，想逃，却被五灵阵死死围住。
光束没有停。
它一点一点往里钻，像针挑脓疮，把藏在深处的脏东西逼出来。黑雾越来越薄，呜咽声也从愤怒变成哀嚎，最后戛然而止。
邪术核心，破了。
黄大贵突然闷哼一声，手从地上抽回来，掌心一片焦黑。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向陈小满：“断了，彻底断了。”
陈小满还是闭着眼。他能感觉到那股邪气消失了，不是逃走，是被清干净了。就像井水底下淤泥被掏空，只剩下一池清水。
但他不敢松。
因为他听见了动静。
黑袍人站在原地，面具朝向他们这边。两条锁链垂在身侧，不动了。可他的肩膀在下沉，手臂肌肉绷紧，显然是在蓄力。
黄大贵反应最快，一把抱住陈小满后腰，地脉之息直接灌进他体内。那股暖流撞进来，冲得他喉头一甜，但他没吐。
“小染！”黄大贵吼了一声。
白小染九尾一卷，缠住陈小满腰身，用力往后拉。三人刚退开三步，前方空气猛地炸开。
红雾爆裂，像一团燃烧的血云，轰然扩散。冲击波扫过地面，砖石翻飞，泥土炸起一人高。
可那红雾撞上五灵阵，竟被反弹回去。
轰——！
整片空地被火光吞没。黑袍人踉跄后退，面具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灰白的皮肤。他抬手去挡，但已经晚了。
五灵阵因邪气清除而完全激活。五芒星升空，旋转加速，凝聚成一道更强的攻击波，横扫全场。
冲击波过处，所有邪修站立不稳，接连倒地。几个还没死透的邪灵当场溃散，连灰都没留下。
黄大贵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赢了？”
白小染没答话，她的九尾还在颤，显然耗得不轻。但她眼睛一直盯着黑袍人方向，没放松。
陈小满靠在她肩上，嘴边有血，呼吸急，但还算稳。灵枢环光芒渐弱，握在手里还是温的。
他知道，这一下不只是破了个术。
是把压在头顶上百年的阴霾，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眼角。红膜还在，眼前依旧一片模糊。可他“看”得见。
不是用眼睛。
是用命格，用灵觉，用这具从小就被嫌弃的身子，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脚下大地的脉动。灵气流动的路线，像溪水一样清晰。
白小染低头看他：“你还撑得住？”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能站，但站不稳。”
黄大贵咧嘴笑了下：“能站就行。刚才那一击，够他们躺三天。”
白小染没笑。她看着陈小满的脸，忽然说：“你刚才……是不是把自己豁出去了？”
陈小满没回答。
远处，黑袍人缓缓抬起手，把面具扶正。裂缝还在，但他没管。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锁链，轻轻一抖。
链子断了。
他没再进攻，也没逃。只是转身，一步一步往黑暗里走。背影僵硬，但没回头。
五灵阵的光轮缓缓落下，悬在三人头顶，不再旋转。夜风刮过废墟，带起几片灰烬。
黄大贵盘腿坐下，开始调息。白小染扶着陈小满，让他靠在墙边。她抽出一条尾巴，轻轻搭在他脚边，没说话。
陈小满仰着头，虽然看不见天，但他知道云散了。
他抬起手，把灵枢环举到面前。青光微弱闪了一下，映出他嘴角的血痕。
就在这时，他感觉胸口一紧。
不是反噬，也不是疼痛。
是一种拉扯。
来自命格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他的骨头。
他皱了下眉。
白小染立刻察觉：“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
那股拉扯感突然加重。
像是有人在他的命格里，点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