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雪原迷踪第4章:管道尽头的微光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包裹着一切。通风管道内狭窄逼仄,四壁布满粗糙的锈蚀和冰冷的凝露,每一次匍匐爬行,身体都与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在死寂的管道内被无限放大。灰尘和霉味混合着血腥气,直冲鼻腔,呛得人几乎窒息。
林蔓在前,用肩膀和膝盖顶着冰冷的管壁,一寸寸地向前挪动。霍清辞被她用撕下的布条绑在身后,沉重的身体拖在管道底部,每一次拖动都带来巨大的阻力,磨损着她早已破烂的衣衫和皮肤。腿上的枪伤在粗糙的摩擦下不断崩裂,温热的血液浸湿了裤腿,留下断续的暗红痕迹。每一次发力,胸腔都像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不肯熄灭的意志在强行驱动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金属探测器的嗡鸣、以及压抑的指令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并且越来越近!管道狭窄限制了对方的人数优势,但也让他们无法快速摆脱。对方显然装备精良,有夜视设备,速度远比他们快!
“发现血迹!他们就在前面!”
“加快速度!别让目标进入深层区域!”
冰冷的命令声透过管道壁传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冷酷。一道刺眼的光柱不时从后方扫来,照亮前方蜿蜒的管道,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成扭曲的鬼影。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林蔓的心脏,越收越紧。这样下去,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在管道内被堵住,就是瓮中之鳖,绝无生路!
必须找到岔路!或者……出口!
她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在绝对的黑暗和喧嚣的追捕声中,努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空气的流动、温度的细微变化、甚至是管道壁传来的震动……
就在她感觉体力即将彻底耗尽,意识开始模糊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气流,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额角。
气流!有空气流动!意味着前面有出口或者较大的空间!
与此同时,她一直紧贴管道壁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有规律的……嗡鸣声?与追兵的噪音和管道回声截然不同,更古老,更沉重。
是错觉?还是……希望?
林蔓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疲惫。她不再直线爬行,而是顺着那微弱气流的方向,奋力转向左侧一条更加狭窄、坡度明显向下的分支管道!这条管道更旧,锈蚀更严重,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似乎早已废弃。
“他们转向了!左边废弃管道!”身后的追兵立刻发现了痕迹,脚步声和灯光紧随而至!
“小心点!旧管道结构不稳定!”
林蔓不管不顾,拼命向下爬!坡度很陡,她几乎是用身体滑行,霍清辞的重量带来巨大的惯性,好几次差点失控撞上拐角!碎石和锈块簌簌落下,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坍塌!
但那丝气流越来越明显,带着一股潮湿的、类似地下水的腥气。而那低沉的嗡鸣声也越发清晰,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机械在下方运转!
有古怪!下面一定有东西!
“砰!”一颗子弹打在身后的管壁上,溅起一串火星!追兵已经逼近到可以射击的距离了!
“快!他们跑不了了!”
林蔓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猛地将霍清辞往怀里一揽,用后背硬扛了几块崩落的碎石,借着下坡的冲势,不顾一切地向下滑去!
“轰隆!”
就在她冲过一个急转弯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和惊呼!一段年久失修的管道顶壁终于承受不住连续的震动和射击,坍塌了!大量的泥土和金属残骸堵死了来路!
“该死!路被堵住了!”
“清理障碍!快!”
追兵被暂时拦住了!但不会太久!
林蔓来不及庆幸,她顺着管道又滑行了十几米,前方突然豁然开朗!管道到了尽头,下方是一个黑暗的、散发着浓重水汽和机油味的巨大空间!那低沉的嗡鸣声在这里震耳欲聋!
她猛地刹住身体,半个身子探出管道口,向下望去。
借着手腕上那个鹫组成员战术手电(之前搏斗时顺手扯下的)的微弱光芒,她看到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水利设施或者能源井的底部。脚下是幽深、泛着油污的黑水,水面距离管道口约有七八米高。对面是布满铁锈扶手的湿滑岩壁。而在岩壁一侧,有一个被厚重铁门封锁的、类似检修通道的入口。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低沉的嗡鸣声,正是从黑水深处传来,仿佛水下潜伏着巨兽。
没有路了。下面是深水,对面是光滑的岩壁和紧闭的铁门。
绝境中的绝境。
追兵清理障碍的声音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已经开始在拐角处晃动。
林蔓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真要跳下去?霍清辞昏迷不醒,跳入这不知深浅、隐藏着未知机械的冰冷黑水中,几乎是十死无生!
就在她绝望之际,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那扇紧闭的铁门。门轴锈蚀严重,但门缝中……似乎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手电光截然不同的……乳白色光芒?
那光芒非常淡,若有若无,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与这废弃环境的死寂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那光芒时,怀中一直沉寂的青铜匣子,以及霍清辞紧握的“墓碑”,竟然同时传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暖的悸动!
是共鸣!门后有与“星骸”相关的东西!可能是……另一处设施?甚至是……生路?
这个发现让林蔓几乎停止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赌一把!必须赌一把!
她迅速观察环境。管道口距离对面岩壁大约五米多远。岩壁湿滑,几乎没有落脚点。唯一的希望,是悬挂在两者之间的一根粗壮、但锈迹斑斑的、用来固定管道的金属吊缆。
只能靠它荡过去!
没有时间犹豫了!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拐角!
林蔓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将霍清辞用布条牢牢绑在自己背上。然后,她看准那根吊缆,猛地从管道口跃出,双手死死抓住了冰冷湿滑的缆绳!
“嘎吱——!”锈蚀的缆绳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剧烈晃动!两人的重量几乎要把它拉断!
“在那边!他们想荡过去!”追兵已经冲出拐角,枪口对准了空中荡悠的两人!
“开枪!”
“砰砰砰!”子弹呼啸着擦身而过,打在岩壁和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和碎石!
林蔓咬紧牙关,双脚蹬着岩壁,借助惯性,像人猿般向着对岸荡去!每一下摆动都牵动全身伤口,眼前阵阵发黑!
“咔嚓!”一颗子弹击中了她上方的缆绳连接处,锈蚀的金属崩裂!缆绳猛地一沉!
不好!要断了!
林蔓瞳孔收缩,在缆绳彻底断裂的前一瞬,用尽平生力气,向着对面那扇透出微光的铁门猛扑过去!
“噗通!”两人重重撞在冰冷的铁门上!林蔓感觉肩膀一阵剧痛,似乎脱臼了,但她死死用身体护住背后的霍清辞。
“哐当!”锈蚀的门闩似乎被这巨大的撞击力震开,铁门竟被她撞开了一道缝隙!那股乳白色的光芒和奇异的共鸣感瞬间强烈了数倍!
“追!他们进去了!”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和子弹打在铁门上的巨响。
林蔓顾不上剧痛,连滚带爬地拖着霍清辞挤进铁门缝隙,然后用尽最后力气,反手将沉重的铁门“轰”的一声关上!门内似乎有自动门闩落下,将追兵的怒吼和枪声隔绝在外!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低沉的嗡鸣声,以及……扑面而来的、温暖而干燥的空气,还有那股令人心神宁静的乳白色光芒。
林蔓瘫倒在门内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咳出带着血沫的浊气。她抬起头,看向门内的景象,瞳孔因震惊而缓缓放大。
这里……不是想象中布满灰尘的废弃通道,而是一个……巨大、洁净、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圆形大厅!乳白色的光芒来自穹顶柔和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某种清洁剂的味道。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光泽的立体星图投影,正在缓缓旋转。四周是无数闪烁着数据流的透明屏幕和休眠状态的精密仪器。
这里是一个……仍在运作的、高规格的……“观测站”节点?或者说,是“守夜人”遗产的一部分?
得救了吗?
然而,还没等林蔓松一口气,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大厅中响起,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闯入……身份扫描中……”
“识别:未知人类个体两名……生命体征:垂危……”
“检测到高优先级‘钥匙’载体及‘墓碑’碎片共鸣……”
“触发紧急协议:‘方舟’第七号安全屋……启动隔离检疫程序……”
随着电子音落下,大厅四周突然亮起数道红色的激光栅栏,将两人封锁在门口的小片区域。同时,几只造型奇特的、如同金属蜘蛛般的维修机器人,从墙壁的暗格中滑出,闪烁着红色的光学镜头,缓缓向两人逼近。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林蔓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脱力和重伤再次跌倒。她看着怀中依旧昏迷、但脸色在温暖环境中似乎缓和了一丝的霍清辞,又看向那些冰冷的机械,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这条求生之路,为何总是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