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拂晓,雪停了。晨光像揉碎的碎银,透过茅草屋的窗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雪后特有的清冽气息,混着柴火燃尽的草木香。穆霄一行正围着灶台吃干粮,硬邦邦的麦饼就着滚烫的热水,嚼得腮帮子发酸,却也吃得踏实——知道接下来的路,需要攒足力气。
忽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陈超走了出来。他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像被墨染过,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红,像是彻夜未眠,又像是哭过。穆霄看了他一眼,只当是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熬夜,并未多问,只是从包袱里又摸出一块饼,递过去:“前辈,垫垫肚子,山路耗体力。”
陈超接过饼,指尖有些发颤,饼渣簌簌落在衣襟上。他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目光却望向窗外的雪山,雪峰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的轮廓,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与谁告别。吃完饼,他转身回屋,将一个磨得发亮的牛皮行囊挎在肩上,行囊的带子被磨得光滑,里面鼓鼓囊囊的,隐约能看见铁抓的棱角和粗麻绳的末端——那是他昨夜连夜检修过的攀岩工具,铁抓的尖齿被打磨得锋利无比,在晨光下闪着寒光,绳子也用桐油浸过,换掉了几处磨出细毛的地方,每一寸都透着稳妥。
“走吧。”陈超的声音比昨日沉了些,像被雪水浸过的石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穆霄一行人立刻跟上。今日天气出奇的好,雪后的天空蓝得像块透亮的蓝宝石,连一丝云都没有,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能见度极高,连远处终年积雪的雪峰都看得一清二楚,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陈超在前头引路,脚步稳健得不像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踩在没过脚踝的积雪里,只留下浅浅的脚印,偶尔拨开挡路的矮松,松枝上的雪“簌簌”落下,落在他的羊皮袄上,瞬间就化了。
他们沿着山脊线前行,翻过两座山。头一座山还算平缓,雪地里偶尔能看见野兔的足迹,像细碎的梅花,还有不知名的飞鸟留下的爪印;第二座山却陡峭起来,裸露的岩石上结着冰,冰面泛着青白色的光,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陈超显然对这条路熟稔无比,总能在看似无路的地方找到落脚点,踩着岩石的缝隙往上挪,还不时回头提醒:“这里的冰滑,踩石头缝,那里的石头松,绕着走。”
日头渐渐升高,爬到第二座山的山顶时,已快到午时,阳光晒在背上,竟有了几分暖意。陈超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一道深谷,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到了。”
穆霄等人快步跟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便是断云崖。
只见一道数百米高的绝壁,像是被天神用巨斧硬生生劈开,直上直下,崖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冰层里冻着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枯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偶尔有冰棱子从崖顶坠落,像银色的箭,坠入谷底翻滚的云雾中,连一丝声响都听不见,仿佛被深渊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