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临窗而坐,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枚青瓷茶杯盖,目光如细丝般缠在那黑衣人背影上。见他拐进街角,便对隐在客栈梁柱阴影里的两名血龙卫递了个眼色——两人会意,立刻解下腰间的佩刀藏进布囊,换上一身灰扑扑的短打,借着人流掩护,抄着更僻静的小巷跟了上去。
夜色像被人泼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往镇子里压。起初还有几家铺子亮着灯笼,昏黄的光在青石板路上淌出几汪碎金,可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巷弄深处的阴影浓得化不开,连风都带着股潮湿的凉意。穆霄坐在窗前,听着楼下酒客猜拳行令的喧嚣渐渐稀疏,酒壶碰撞的脆响、醉汉含糊的哼唱也慢慢淡了,直到街面上只剩更夫敲梆子的“咚——咚——”声,一下下敲在寂静的夜里。
约莫一更天,檐角的铁马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穆霄抬眼,便见两道黑影如狸猫般贴着墙根溜回来,正是去跟踪的血龙卫。两人身形隐在廊柱投下的浓影里,其中一人上前半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禀报:“那人没走正门,绕到万通商行后街,借着一棵老榆树的遮掩,翻墙进去的。动作快得邪门,足尖在墙头上只一点,人就翻过去了,落地连声响都没有,瞧着对里面的路径熟得很,不像是头回去。”
穆霄指尖一顿,茶杯盖在碗沿上轻轻磕出“叮”的一声轻响。他点头,起身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客房里顿时陷入一片浓黑。片刻后,二楼后窗“吱呀”一声轻响,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跃出,足尖在客栈的青瓦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如纸鸢般滑出数丈,夜行衣的衣袂划破空气,带起的风声被浓重的夜色吞没,不过几个起落,便已到了万通商行后巷。
这商行果然气派,占了半条街的地界,后院的墙砌得足有丈余高,墙头还插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光。穆霄目光扫过,却在西北角发现一处隐蔽的排水口——覆盖的石板边缘磨得发亮,缝隙里还卡着半片新鲜的草叶,显然常有人从此出入。他矮身,像游鱼般钻过排水口,落地时脚掌贴着地面轻轻一滑,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借着院内几株老槐树浓密的枝叶掩护,如鬼魅般往里探。
院内静得只剩下虫鸣,秋虫在草丛里“唧唧”地叫着,衬得四周愈发沉寂。几间仓库的门窗都上着黄铜大锁,锁芯锃亮,显然常有人打理,唯有最东侧的阁楼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晃动的人影,一个高大些,一个稍显佝偻,正是那黑衣人与白日里见过的万通商行掌柜。
穆霄屏住呼吸,像猫一样潜行至阁楼外,悄无声息地贴在雕花窗棂旁。窗纸糊得厚实,只能隐约听见里面的谈话声,却字字清晰地钻进耳朵——
“……赤云隘的守卫杀得差不多了,这几日镇上的谣言也传开了,连周边几个镇子也传开了,茶灵教那边该乱了吧?”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正是那戴斗笠的黑衣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