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檀香袅袅。
乾隆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指尖在光滑的纸面轻轻摩挲,目光却未离开傅恒。殿外夜色已深,唯有檐角的宫灯,在寂静中映出一抹昏黄的光晕。
“傅恒,”乾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账本你看过了?细节都核实了吗?”
傅恒躬身答道:“回皇上,臣已连夜核对。账本上记载的每一笔银钱往来、每一个关节打点,都与宋湘贤的供词一一对应。尤其是赵承嗣通过其门生,在江南贡院买通考官、替换考卷的记录,更是铁证如山。”
乾隆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科场乃抡才大典,为国选贤之根本。赵承嗣身为侍郎,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舞弊,简直是胆大包天!这不仅是欺君罔上,更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他站起身,负手在殿内踱步。龙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此事若不彻查严惩,何以正纲纪?何以服民心?”
“皇上圣明。”傅恒连忙应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将赵承嗣及其党羽即刻拿下,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数。”
乾隆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如鹰:“拿下是自然。但此事牵涉甚广,江南贡院的考官、地方的官员,恐有不少人牵涉其中。若操之过急,恐打草惊蛇,让一些人漏网。”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忽然问道:“傅恒,你觉得徐庆超此人如何?”
傅恒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皇上是在为查案的人选做考虑。他恭敬地回答:“回皇上,徐庆超此人,臣观察有几日了。他行事沉稳,心思缜密,护送宋湘贤回京城一路,应对得当,可见其有勇有谋。更难得的是,他对母亲至孝,这份孝心,足以见其人品端正,忠君爱国之心,想必也不会差。”
乾隆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你说得没错。朕也看出来了,这年轻人,不仅有孝心,更有担当。昨日他为母请药,朕见他眉宇间虽有忧虑,却不失沉稳,应对之时,条理清晰,可见其并非池中之物。”
他转过身,看着傅恒:“傅恒,朕有意让徐庆超协助你查办此案。你觉得如何?”
傅恒心中一喜,连忙躬身道:“臣遵旨!有徐庆超相助,此案定能更快水落石出!”他知道,皇上此举,既是看重徐庆超的能力,也是在栽培这个年轻人。
乾隆微微一笑:“好。那此事就交给你们二人。傅恒,你为主,徐庆超为副,务必将所有牵涉此案之人,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臣遵旨!”傅恒郑重地应道。
“退下吧。”乾隆摆了摆手,重新坐回龙椅,拿起那份奏折,再次仔细翻阅起来。
傅恒退出养心殿,心中思绪万千。他没想到皇上会如此看重徐庆超,直接将协办查案的重任交给了他。不过,他对徐庆超的印象也确实不错,觉得这个年轻人值得信赖。
他没有耽搁,径直走向内务府。此时已近深夜,内务府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几个值夜的侍卫在来回走动。
傅恒找到当值的王总管,说明了来意。王总管一听是皇上的旨意,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去通知徐庆超。
此刻,徐庆超刚刚从御药房回来。他给母亲熬好了药,看着她喝完睡下,才放心离开。回到自己在侍卫房的住处,他正准备洗漱休息,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徐侍卫!徐侍卫!”
徐庆超打开门,见是内务府的小太监,连忙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小太监喘着气说:“徐侍卫,傅大人和王总管在前面正厅等您,说是有要事相商,好像是皇上有旨意。”
徐庆超心中一凛,不敢耽搁,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小太监快步走向正厅。
走进正厅,只见傅恒和王总管正坐在椅子上说话。看到徐庆超进来,傅恒率先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徐侍卫来了,快请坐。”
徐庆超连忙躬身行礼:“卑职参见傅大人,参见王总管。不知深夜唤卑职前来,有何要事?”
傅恒示意他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说:“徐侍卫,此次找你来,是有一件关乎重大的差事,要交给你去办。”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严肃起来:“皇上已经看过了宋湘贤提供的证据,决定彻查此次科场舞弊案。皇上任命我为主办大臣,同时,也亲自点了你的名,让你担任我的副手,协助我查办此案。”
徐庆超闻言,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傅大人,这……这万万不可!卑职只是一名普通侍卫,从未办过如此重大的案件,恐难担此重任,误了皇上的大事!”
他心里既激动又惶恐。激动的是皇上对自己的信任,惶恐的是自己能力不足,无法胜任。
傅恒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徐侍卫不必过谦。皇上看人一向精准,他既然点了你的名,就说明他相信你的能力。而且,你护送宋湘贤一路,对案情已有初步了解,由你协助我,再合适不过。”
一旁的王总管也开口劝道:“徐侍卫,这可是皇上的恩典,也是你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就别推辞了,好好干,定不会让皇上和傅大人失望。”
徐庆超看着傅恒和王总管信任的目光,心中的惶恐渐渐被一股责任感取代。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道:“既然如此,卑职不敢推辞!定当全力以赴,协助傅大人查清此案,不负皇上的信任!”
“好!”傅恒满意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开始商议案情。”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傅恒将案情的大致情况、已经掌握的证据以及初步的调查计划,一一向徐庆超做了详细说明。徐庆超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和看法。他虽然经验不足,但心思缜密,提出的一些观点,竟然也让傅恒眼前一亮。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蒙蒙亮了。
傅恒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说道:“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徐侍卫,你先回去稍作休息,养足精神。上午巳时,我们在太医院旁边的一处别院汇合,那里已经被我安排为临时的办案地点。”
“是,傅大人。”徐庆超躬身应道。
离开内务府,徐庆超没有回侍卫房休息,而是径直去了御药房。他想再看看母亲,告诉她这个消息,也想请她放心。
御药房里,徐氏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看到是儿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庆超,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刚下值?”
徐庆超走到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娘,我来看看您。跟您说个事。”
他把皇上任命自己协助傅恒查办科场舞弊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
徐氏听完,脸上露出惊讶和担忧的神色:“庆超,这案子听着就凶险,你可得小心啊。娘不求你高官厚禄,只求你平平安安。”
徐庆超心中一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娘,您放心,我会小心的。傅大人经验丰富,有他在,不会有事的。而且,这是皇上的信任,我不能退缩。”
徐氏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她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既然决定了,娘就不拦你。只是你一定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本心,不要做错事。娘会在这里为你祈福。”
“嗯,我记住了,娘。”徐庆超用力点头。
他陪母亲聊了一会儿,又帮她倒了杯温水,才起身告辞:“娘,我还有事要去办,就先离开了。您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好,你去吧。”徐氏看着儿子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牵挂。
离开御药房,徐庆超直接去了侍卫房,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拿了一些必要的东西,便匆匆赶往傅恒约定的别院。
巳时刚到,徐庆超就准时出现在了别院门口。门口的侍卫见是他,连忙放行。
走进别院,只见院子里已经站了几名精干的侍卫,都是傅恒从京营中挑选出来的得力人手。傅恒正站在院子中央,和一名中年男子说话。那中年男子穿着一身便服,眼神锐利,看起来精明干练。
看到徐庆超进来,傅恒笑着招了招手:“徐侍卫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顺天府尹张大人,他也会协助我们查办此案。”
徐庆超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卑职徐庆超,见过张大人。”
张大人也拱手还礼:“徐侍卫不必多礼。早就听闻徐侍卫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大人过奖了。”徐庆超谦逊地说道。
傅恒说道:“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进屋里说话,详细部署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几人走进屋内,分宾主坐下。傅恒开门见山地说:“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此次科场舞弊案的核心人物是赵承嗣。他利用职权,买通了江南贡院的主考官李仁、副考官王修等人,将多名行贿的考生的考卷替换成了高分,同时将宋湘贤等真正有才华的考生的考卷压了下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赵承嗣、李仁、王修等人控制起来,防止他们销毁证据或者畏罪潜逃。张大人,顺天府的人手,就拜托你调配了。”
张大人站起身,抱拳道:“傅大人放心,顺天府的捕快已经整装待发,只要傅大人一声令下,立刻就能行动。”
傅恒点了点头,又看向徐庆超:“徐侍卫,你熟悉宫廷侍卫的运作,而且赵承嗣现在还在朝中任职,出入都有侍卫跟随。我想让你带领几名侍卫,以皇上召见为名,将赵承嗣请到这里来。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是,傅大人!卑职保证完成任务!”徐庆超躬身应道。
傅恒又对其他几名侍卫吩咐道:“你们则跟随张大人,分别去抓捕李仁、王修等人,以及赵承嗣的几个心腹门生。行动要迅速,要确保人赃并获!”
“是!”几名侍卫齐声应道。
“好了,大家各自行动吧!”傅恒站起身,下达了命令。
众人纷纷起身,各自领命而去。
徐庆超挑选了四名身手矫健、做事沉稳的侍卫,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他们直奔赵承嗣的府邸。
赵承嗣的府邸位于京城的东城区,是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院。此时,赵承嗣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神色焦虑。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昨天宋湘贤突然被傅恒带走,他就一直心神不宁。
“老爷,外面有内务府的徐侍卫求见,说是皇上有要事召见您。”管家匆匆走进书房,禀报道。
赵承嗣心中一惊,皇上这个时候召见自己,难道是事情败露了?他强作镇定,问道:“徐侍卫?哪个徐侍卫?”
“就是护送宋湘贤回京城的那个徐庆超。”管家回答道。
赵承嗣的心里咯噔一下,更加不安了。但他又不敢不去,只好硬着头皮说:“知道了,你让他在客厅稍等,我换件衣裳就来。”
管家退下后,赵承嗣连忙回到内室,想要将一些重要的书信和账本藏起来。可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不许动!都不许动!”
“奉傅大人之命,抓捕赵承嗣!”
赵承嗣脸色大变,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他情急之下,想要从后门逃跑,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两名侍卫拦住了去路。
“赵大人,束手就擒吧!”徐庆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承嗣转过身,看到徐庆超带着几名侍卫走了进来,手里都拿着刀。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
徐庆超上前一步,出示了傅恒签发的抓捕令:“赵承嗣,你涉嫌科场舞弊,证据确凿。我们奉傅大人之命,特来将你捉拿归案。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几名侍卫上前,将赵承嗣五花大绑起来。
与此同时,张大人带领的捕快也顺利抓获了李仁、王修等人。在他们的府邸和官署里,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书信往来以及记录舞弊情况的账本,证据确凿。
当赵承嗣、李仁、王修等人被带到别院时,傅恒正在院子里等候。看到他们被押进来,傅恒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赵大人,李大人,王大人,你们可知罪?”
赵承嗣等人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傅恒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狡辩吗?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所有的罪证,从你们收受贿赂,到买通考官,替换考卷,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他让人将搜出的证据一一摆在他们面前:“这些,就是你们的罪证!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赵承嗣看着那些熟悉的书信和账本,终于崩溃了,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说:“臣罪该万死!臣一时糊涂,犯下了如此大错,求皇上开恩,求傅大人开恩啊!”
李仁、王修等人也纷纷跪倒在地,认罪求饶。
傅恒冷冷地说:“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你们所犯下的罪行,不仅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也辜负了天下百姓的期望。等待你们的,将是国法的严惩!”
他让人将赵承嗣等人关押起来,严加看管,然后对徐庆超和张大人说:“好了,首恶已经抓获。接下来,我们要对他们进行审讯,彻底查清此案的所有细节,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牵涉其中的人。”
“是,傅大人!”徐庆超和张大人齐声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傅恒、徐庆超和张大人等人对赵承嗣等人进行了严密的审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赵承嗣等人不得不一一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并且供出了更多牵涉此案的官员和考生。
徐庆超在审讯过程中,表现得十分出色。他心思缜密,善于从嫌疑人的话语中发现破绽,并且能够巧妙地运用证据,让嫌疑人无从抵赖。傅恒看在眼里,对他更加赏识。
张大人也对徐庆超赞不绝口:“傅大人,您真是慧眼识珠啊!徐侍卫不仅有勇有谋,而且心思细腻,是个难得的人才。”
傅恒笑着说:“是啊,皇上没有看错人。徐侍卫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徐庆超听到两人的夸奖,心中十分感激,但他并没有骄傲自满,而是更加认真地投入到工作中。他知道,此案关系重大,不能有丝毫马虎。
期间,徐庆超也抽出时间去看望母亲。徐氏的病情在太医院的精心治疗下,已经好了很多,咳嗽也减轻了不少。看到儿子忙碌却精神饱满的样子,徐氏也放下了心中的牵挂。
“庆超,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徐氏关切地问道。
徐庆超笑着说:“娘,进展很顺利。首恶已经抓获,现在正在审讯,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那就好,那就好。”徐氏欣慰地点点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嗯,我知道了,娘。”徐庆超握住母亲的手,“您也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争取早日康复。”
又过了几天,案情终于彻底查清。此次科场舞弊案,牵涉到的官员多达数十人,考生更是不计其数。赵承嗣等人利用职权,收受贿赂高达数十万两白银,情节极其恶劣。
傅恒将审讯结果和所有证据整理成册,上奏给了乾隆皇帝。
乾隆皇帝看完奏折后,龙颜大怒。他当即下令,将赵承嗣、李仁、王修等人革职查办,交由刑部从严惩处。对于其他牵涉此案的官员和考生,也根据情节轻重,分别给予了撤职、流放、取消功名等处罚。同时,乾隆皇帝还下令,重新组织江南贡院的考试,让宋湘贤等被埋没的人才能够重新参加考试,为国效力。
此案的查办,得到了天下百姓和读书人的一致好评,也极大地整顿了科场的风气。
乾隆皇帝对傅恒和徐庆超的表现非常满意。他特意在养心殿召见了两人,对他们进行了嘉奖。
“傅恒,徐庆超,你们此次查办科场舞弊案,办得非常好!”乾隆皇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们雷厉风行,公正无私,不仅查清了案情,还震慑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为朝廷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