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的手臂瞬间失去了力气,软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敌军见状,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了上来。
她看着涌来的人群,忽然笑了。
她抬起没中箭的左手,最后一次吹响了那枚柳叶。
这一次,没有虫群涌来,只有她周身的蛊虫忽然躁动起来,发出尖锐的嘶鸣。然后,它们像得到了指令,纷纷扑向最近的敌人,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撕咬下一块血肉。
“杀了她!”柳先生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快意。
一把长刀朝着她的胸口劈来,沈念安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没能躲开。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扑过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那个断了胳膊的老兵。
他用身体替她挡住了那一刀,长刀从他后背刺入,前胸穿出。他看着沈念安,嘴里涌出鲜血,却咧开嘴,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沈姑娘……撑住……”
然后,他倒了下去。
沈念安看着他的尸体,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刀光,眼中的红血丝蔓延到了整个瞳孔。
她没有捡剑。
她只是张开了双臂。
无数被她用精血喂养的蛊虫,从她的伤口里、袖袋里、衣领里涌出,像一道绿色的洪流,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周疯狂扩散!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
虫群所过之处,皮肉溃烂,骨骼消融,连坚硬的甲胄都被啃噬出密密麻麻的小孔。敌军终于彻底崩溃了,连柳先生都吓得连连后退,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沈念安站在虫群的中心,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与那些绿色的虫子混在一起,像一幅诡异而惨烈的画。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前方,像一尊不倒的雕像。
她不能倒下。
因为她的身后,还有要守护的人。
血,还在流。
杀,还在继续。
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只剩下一个女人的身影,和她身边那片吞噬一切的虫海。
虫群的嘶吼渐渐平息时,沈念安的视线已经开始涣散。绿色的蛊虫在她脚边堆成蠕动的小山,远处的敌军早已溃散,只留下满地无法辨认的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皮肉腐烂的恶臭。
她晃了晃,差点栽倒,伸手想扶住身边的断柱,却扑了个空。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粘稠——是老兵的血,还没完全凝固。
“撑住……”她重复着老兵最后说的话,声音轻得像耳语。胳膊上的黑色毒液已经爬到了手肘,麻木感顺着血脉往上蔓延,连带着心脏都开始抽痛。
于彩铃不知何时爬到了她脚边,用仅能动弹的手指死死抓住她的裤脚,眼泪混着血污往下淌:“念安……别硬撑了……你先跑吧,我们总得有人活下去给我们收尸,还记得当初我们说过的吗?我给你断后……”
于彩铃掏出一个药丸看也不看就喂进嘴里,那是可以激发潜能的药,副作用很大,可是现在,人都快死了,还在乎什么副作用呢。
沈念安低头看她,视线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张脸。她想笑,嘴角却只能扯出一道僵硬的弧度,血沫从嘴角溢出:“跑?往哪跑……”
再说了,她也做不到将她们抛弃,这可是在这异世陪伴的家人啊!
沈念安绝望的想,实在不行了,就一起死吧!只是可惜不能回家了,再也见不到她的族人,还有爸爸妈妈了。
这四周,除了尸体就是虫群,她们早已是瓮中之鳖。
正在两个人打算最后再撑一把时,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熟悉的号角——那是御林军的集结号!
“踏踏踏——”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地平线上滚来,像沉闷的惊雷,劈开了军械库废墟上空的浓烟。玄甲骑兵组成的洪流冲破薄雾,为首的司锦年银甲染尘,长枪斜指地面,脸上带着未褪的杀意,目光却在触及废墟的瞬间骤然凝固。
“这……这是怎么回事?”二皇子御阙明勒住马缰,少年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他自幼长在深宫,虽随御宸乾见过战场,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燃烧的断壁间,尸骸堆叠如山,鲜血浸透了焦黑的土地,汇成蜿蜒的血河;更可怖的是那些散落在尸堆里的虫尸,翠绿的、赤红的、墨黑的,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忍不住别过脸去。
霍驰野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指节泛白。他是御朝有名的悍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数次,此刻却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炼狱……”
萧砚辞皱着眉,折扇早已收起,目光扫过那些虫尸和死士诡异的死状,脸色凝重:“这些虫子……不像是自然出现的,倒像是……蛊。”
“蛊?”御宸轩瞪大了眼睛,“难道是沈姑娘……”
场上剩下的几万人见状直接拼了,他们也没有活路了,冲上去,
“放箭!”
霍驰野的吼声震彻云霄,他虽只二十六七岁,却已是御朝最年轻的骠骑大将军,一手枪法出神入化,更是司锦年的授业恩师。此刻他勒马立于高坡,银枪直指前方,身后万箭齐发,箭雨如乌云蔽日,瞬间将冲在最前的沧州残兵射成了筛子。
“杀!”
司锦年早已按捺不住,玄甲染血的身影如一道黑色闪电,长枪横扫间,将三个试图反扑的死士拦腰斩断。他余光瞥见不远处仍在蠕动的虫群,又想起沈念安满身的伤口,眼底怒火更炽,枪尖挑起一个敌兵,竟生生将人掼在石壁上,撞得脑浆迸裂。
“锦年,留几分力气!”霍驰野策马赶来,枪尖精准点碎一个弓箭手的咽喉,同时不忘提点,“这些杂碎交给弟兄们,你去秦观他们!”
司锦年喉间低吼一声,却听话地调转枪头,朝着废墟深处冲去。他知道师父说得对,眼下救人最要紧,可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却几乎要将他吞噬——那些躺在地上的,不仅是敌人的尸体,还有秦观带出来的精兵,那些昨日还与他笑着说要喝庆功酒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