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盟立下,沈倾凰回到锦绣阁时,已是心力交瘁。掌心那道淡红的疤痕,如同一个烙印,时刻提醒着她已踏入何等险恶的境地。她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未曾踏出一步,只让秋纹传递消息,对外称病。
府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沈啸天被暂解兵权、闭门思过的消息早已传开,往日门庭若市的将军府,如今门可罗雀。苏姨娘和沈倾莲惶惶不可终日,几次想来探听消息,都被沈倾凰以静养为由挡了回去。沈啸天将自己关在啸风堂,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只有深夜隐约传来的咳嗽声,透露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沈倾凰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她在等,等玄衣人承诺的“北境烽烟”。这等待,每一刻都如同煎熬。她深知,那烽烟若起,便是将沈家乃至整个国运都押上了一场惊天豪赌。
第三日,黄昏。
残阳如血,将天际染得一片猩红。沈府内一片死寂,连鸟雀都仿佛噤声。
突然,一阵急促如雨点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撕裂了京城的宁静!一骑快马,背负赤色翎羽,如旋风般冲过朱雀大街,直闯宫门!马上骑士浑身浴血,嘶声力竭的高喊穿透暮色:
“八百里加急!北境告急!漠北联军夜袭黑水关,关破!守将殉国!敌军长驱直入,兵锋直指雁门!!”
“报——!北境告急——!”
凄厉的喊声如同惊雷,炸响了整个京城!
刹那间,京城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百姓惊慌失措,官员面色惨白,纷纷涌向皇城!
沈府内,沈倾凰猛地从榻上坐起,推开窗户,听着远处传来的骚动和那清晰的“北境告急”之声,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来了!玄衣人说的烽烟,真的来了!而且来得如此猛烈,如此……恰到好处!黑水关破,雁门危殆!这是足以震动国本的大败!
几乎在急报入宫的同时,摄政王府的马车便疾驰而至,停在了沈府门前!谢惊澜的心腹谋士匆匆下车,手持摄政王令牌,直入府中求见沈啸天!
“将军!北境突变,国难当头!王爷请将军即刻入宫,共商退敌之策!”谋士语气急促,面色凝重。
紧闭的啸风堂大门终于打开。沈啸天一身未卸的常服,面色虽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沉静,仿佛一头被惊醒的雄狮。他看了一眼那谋士,又目光复杂地扫过闻讯赶来的沈倾凰,沉声道:“备马,入宫。”
宫中的灯火亮了一夜。
次日清晨,圣旨下达:漠北联军勾结诸部,大举犯边,边关危急!着镇国大将军沈啸天即刻官复原职,总领北境一切军政要务,率京营精锐并各部援军,火速北上,平定叛乱!
圣旨中,对之前的弹劾只字未提,仿佛从未发生。睿王称病未朝,其党羽偃旗息鼓。朝堂之上,唯有同仇敌忾,共御外侮之声。
沈府门前,再次车水马龙,但此次来的,是兵部的官员、各营的将领,气氛肃杀而紧迫。沈啸天连夜点将调兵,府内铠甲铿锵,令旗穿梭,一派大战将至的紧张景象。
沈倾凰站在廊下,看着父亲重新披上戎装,那如山岳般挺拔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危机暂解,父亲重掌兵权,甚至威望更胜从前。但这一切,是建立在北境将士的鲜血和玄衣人那深不可测的手段之上!这胜利,染着诡异而不祥的色彩。
出征前夜,沈啸天将沈倾凰唤至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沈啸天屏退左右,目光深沉地看着女儿:“凰儿,此次北境之事,太过蹊跷。漠北联军虽悍勇,但新败之余,何以能如此迅速整合,并精准攻破黑水关?其间……恐有蹊跷。”他顿了顿,意有所指,“为父此去,必荡平敌寇。你在京中……要好自为之,谨言慎行,莫要……再卷入是非之中。”
他话中有话,显然对此次“转机”心存疑虑,更担心女儿在京中的处境。
沈倾凰心中酸楚,知道父亲有所察觉,却无法明言。她跪下行礼,声音哽咽却坚定:“父亲放心,女儿知道轻重。愿父亲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家中一切,自有女儿……和王爷照应。”她将谢惊澜抬出,既是为安父心,也是暗示京中局势的复杂。
沈啸天深深看了女儿一眼,重重叹了口气,扶她起来:“起来吧。为父……信你。”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沉重的信任。
三日后,京城外,点将台。
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沈啸天顶盔贯甲,端坐于骏马之上,威严如山。天子亲自斟酒饯行,三军将士山呼海啸。
沈倾凰与一众家眷立于送行人群中,望着父亲的身影,手心冰凉。她知道,父亲这一去,面对的不仅是凶残的敌军,还有隐藏在幕后的、更可怕的敌人。而她自己,留在京城,则要面对谢惊澜的审视、睿王的暗算,以及……玄衣人那索命般的“血月之盟”。
大军开拔,烟尘滚滚,渐行渐远。
沈倾凰站在原地,直到父亲的帅旗消失在视野尽头。她转过身,看向巍峨的京城,目光沉静如水,深处却燃着冰冷的火焰。
北境烽烟已起,京城的暗战,才刚刚开始。她已立下血誓,再无退路。这盘棋,她必须下下去,直到……最后一子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