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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金属碎屑如雨点般从高空坠落,在巨大的齿轮阵列间敲击出凌乱的叮当声响。赤金色的平台光芒在尘埃中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曾熄灭。

齿轮森林的四个方位,被谢凛强行引爆的能量淤积点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疮痍——扭曲融化的金属、断裂的传动轴、以及焦黑的人体残骸。浓烟滚滚,带着焦糊和血腥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古老机油的陈腐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空气。

然而,短暂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安国公党羽的军官抹去脸上的血污,眼神更加怨毒。黑衣暗卫首领挥手示意,更多鬼魅般的身影从更高层的齿轮阴影中现身,手持特制的、闪着幽蓝寒光的破甲弩。那些被胁迫而来的将领和旧部,虽然面露惧色,但在后方督战者的威逼和“家眷”、“前程”的胁迫下,依然重新握紧了武器,缓缓逼近。

他们不再急于冲锋,而是开始有组织地占据有利地形,利用巨大的齿轮和廊柱作为掩体,弩箭和暗器的寒光在赤金与幽蓝交织的光线下闪烁,如同毒蛇的瞳仁。

压力,从四面八方,无声而致命地收紧。

平台上的赤金色光芒虽然稳定了些许,但谢凛的脸色却更加苍白。强行引爆能量节点带来的反噬,如同无数细针在他经脉中攒刺。更关键的是,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和能量,维持着与萧澈意识的脆弱连接,同时还要操控阵法能量继续为萧澈疗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支箭矢又向外被推挤了微不可查的一丝。萧澈心口命纹的搏动,在纯净能量的滋养下,似乎也稍微有力了一丁点。意识回廊中,那缕属于萧澈的意识碎片,虽然依旧微弱懵懂,但似乎因为刚才“合作爆破”的经历,对他(谢凛)的“存在”有了一丝模糊的依赖和亲近,不再那么轻易涣散。

(萧澈碎片):“…疼…”

(谢凛意识):“…忍着。”

(萧澈碎片):“…外面…好多…坏人…”

(谢凛):“…嗯。朕在。”

简单的意识碎片交流,却让谢凛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至少,他还“在”,还能抱怨,还能感知外界。

墨尘(站在平台边缘,手中罗盘疯狂旋转,声音急促):“陛下!能量输出稳定在七成,同步率维持在百分之十二,箭矢排斥进度约一成!但外界干扰正在增强!那些破甲弩和暗器上附着的符文,能一定程度上扰乱能量场!若他们同时齐射,阵法可能会受到严重冲击!”

青鸿(背靠平台,剑尖滴血,左肩插着一支被折断的弩箭尾羽,嘶声道):“陛下!他们人太多了!而且占据了高处!末将和墨先生最多再撑一炷香!”

谢凛缓缓睁开了现实中的眼睛。

他的目光扫过平台外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扫过青鸿染血的肩头,扫过墨尘额角的冷汗,最后落在怀中萧澈苍白却似乎平和了一点的睡颜上。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轻轻地将萧澈的身体,从背靠自己的姿势,调整成了侧躺,枕在他的腿上。这个动作极其小心,避开了伤口,仿佛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然后,他抽出了那只一直按在萧澈额头、维持意识连接的手。

墨尘(惊骇):“陛下!不可中断连接!”

谢凛(没有理会,只是用那只空出来的手,开始解开自己玄色劲装的衣襟。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没断。”

确实没断。他按在萧澈心口的手依旧稳定,赤金色的能量连接依旧坚韧。他只是……腾出了一只手。

衣襟解开,露出线条精悍的胸膛。心口处,那道赤金色的命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着灼热而威严的光芒,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明亮。

他抬起头,看向那些隐藏在齿轮阴影后的敌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愉悦的弧度。

谢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齿轮的轰鸣和远处的嘈杂):“你们不是想要朕的江山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色挣扎的旧部。

谢凛:“不是觉得朕疯了,不配坐这个位置吗?”

谢凛(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讨论天气):“行啊。”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用那空出来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玉玺。

不是兵符。

而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密裂纹、中心镶嵌着一颗黯淡红宝石的金属令牌。

见到这令牌的瞬间,安国公的心腹将领脸色骤变,失声惊呼:“‘烬’令?!先帝的‘烬’令怎么会在你手里?!”

黑衣暗卫首领的瞳孔也猛地收缩。

“‘烬’令”,传说中先帝留下的最后底牌,持令者可于危急时刻,调动一支绝对忠诚、隐匿于黑暗中的死士力量,甚至…传闻中与机关城的终极自毁机制有关。此令在先帝驾崩后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在谢凛手中!

谢凛(把玩着手中冰冷的令牌,眼神幽深):“你们猜,朕这三个月,除了打仗、发疯、找人…还顺便做了点什么?”

他手指在令牌某处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

令牌表面的裂纹中,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那颗黯淡的红宝石,也开始以固定的频率闪烁起来!

紧接着,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在周围齿轮阴影中、墙壁缝隙里、甚至地面符文线条中潜伏的、之前被激活过的“机关尸傀”,以及更多未曾露面的、形态更加诡异扭曲的金属怪物,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嘶鸣!

它们不再攻击谢凛所在的平台,而是…调转目标,如同潮水般涌向了那些包围平台的禁军、暗卫和旧部!

“啊——!”

“这些怪物疯了!”

“挡住!快挡住!”

惨叫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凄厉!这些尸傀本就对常规攻击抗性极强,此刻又是在复杂的地形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突袭,顿时让外围的包围圈陷入了一片混乱!

谢凛(看着眼前的混乱,语气甚至带着一丝遗憾):“可惜,时间仓促,只来得及重新编码了最外围的三十七具…不然,场面应该更热闹些。”

他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不仅找到了“烬”令,还反向破解并控制了部分机关城原有的防御(或者说破坏)机关!

安国公心腹将领(一边挥刀砍翻一只扑来的尸傀,一边气急败坏地怒吼):“谢凛!你竟敢动用此等邪物!你这是与整个朝廷为敌!与天下为敌!”

谢凛(嗤笑一声):“与天下为敌?”

谢凛(缓缓站起身。他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让萧澈安稳地枕在他腿上,只是上半身挺直,手持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烬”令,目光如寒冰般扫过全场):“从你们动心思要杀他的那一刻起…”

谢凛:“朕,就已经是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疯狂决绝。

黑衣暗卫首领(嘶声下令):“不要管那些怪物!集中所有破甲弩!瞄准谢凛和萧澈!打断他们的阵法!快!”

训练有素的暗卫立刻强行摆脱尸傀纠缠,数十架闪着幽蓝符文的破甲弩同时抬起,对准了平台中央!

青鸿和墨尘脸色剧变,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

嗖嗖嗖嗖——!

数十道幽蓝的寒芒,撕裂空气,如同死亡的蜂群,覆盖了平台的每一个角度!

谢凛眼神一冷。

他没有躲闪,也无法躲闪——他不能移动,不能中断对萧澈的疗伤。

他只是将手中那枚闪烁红光的“烬”令,猛地按在了自己心口的命纹之上!

“以血为引,以契为凭。”

他低喝一声,不是咒文,更像是某种宣告。

赤金色的命纹光芒与令牌的猩红光芒骤然交融!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暴戾、混合着血契威严与“烬”令某种古老权限的恐怖威压,以谢凛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些激射而来的幽蓝弩箭,在进入平台周围三丈范围内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灼热无比的墙壁,速度骤减,箭身上的符文迅速黯淡、崩解,最后无力地坠落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而谢凛,在爆发出这股力量的同时,身体也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显然,同时操控血契能量、维持阵法、沟通“烬”令、爆发威压,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负担。

但他稳稳地站着,没有倒下。

他低下头,看了看腿上的萧澈。似乎是被刚才的威压爆发惊扰,萧澈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

谢凛(用染血的手指,极轻地拂过他的眉心,声音低柔):“…没事。睡你的。”

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那些因为弩箭无效而面露骇然的敌人,看向那些在尸傀攻击下苦苦支撑、眼神惊恐的旧部,看向这宏伟而古老的机关城穹顶。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悬浮的、缓缓搏动的“青铜心脏”上。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既然常规手段无法快速取胜。

既然时间拖得越久,萧澈越危险。

既然这些人如此冥顽不灵……

谢凛(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癫狂的暖意):“你们不是要江山吗?”

他提高了声音,确保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谢凛:“好啊!朕给你们!”

谢凛(抬手,指向那颗“青铜心脏”):“看见了吗?机关城核心!掌控它,就等于掌控了皇都地下脉络,掌控了先帝留下的部分遗产,甚至…可能找到掌控‘苍穹’和其他战争机关的后门钥匙!”

谢凛(目光扫过那些眼神骤然变得贪婪的安国公党羽和部分暗卫):“谁有本事,谁就去拿!”

谢凛(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森寒刺骨,目光如刀,割过每一个人的脸):“但是——”

谢凛:“在你们碰到它之前…”

谢凛(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先踏过朕的尸体。”

谢凛:“还有——”

他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萧澈,再抬头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毁灭一切的疯狂爱意与偏执。

谢凛:“他的。”

谢凛(缓缓环视四周,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宣告):“这江山,朕不要了。”

谢凛:“谁爱要,谁拿去。”

谢凛(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但他的命——”

谢凛:“谁、也、别、想、再、动!”

谢凛:“听懂了吗?”

谢凛:“朕,说,最,后,一,次——”

谢凛:“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惊雷炸响,裹挟着他全部的血契威压、“烬”令权限以及内心焚烧一切的暴怒,轰然席卷整个穹顶空间!

离得最近的几名暗卫,直接被震得耳鼻出血,踉跄后退。

那些本就意志不坚的旧部,更是心神俱颤,手中兵器几乎握持不住。

连巨大的齿轮阵列,都似乎被这充满个人意志的怒吼影响,转动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平台之外,一片死寂。

只有尸傀的嘶鸣和伤者的呻吟隐约可闻。

所有人都被谢凛这彻底抛弃帝王身份、抛弃江山责任、只为一人与全世界为敌的疯狂宣言,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战术。

不是威胁。

这是一个男人,在绝境中,为自己所爱之人,划下的最后底线。

要么退。

要么,同归于尽。

谢凛说完,不再看任何人。他重新半跪下来,专注地看向萧澈,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已与他无关。他用手背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血,将更多的、温和的能量通过掌心渡入萧澈体内。

赤金色的平台光芒,在短暂的明灭后,重新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聚。

箭矢,又往外推出了一点点。

意识回廊中,那缕微弱的意识碎片,似乎感应到了外界那石破天惊的宣言,轻轻“蹭”了蹭谢凛的意识。

(萧澈碎片):“…傻子…”

(谢凛意识):“…嗯。你的。”

平台之外,阴影之中。

安国公的心腹将领脸色铁青,与黑衣暗卫首领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些被胁迫的旧部,有人眼神挣扎后,悄悄向后挪动了脚步。

更多的人,则是被谢凛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所震慑,不敢再轻举妄动。

僵持。

在弥漫的血腥、硝烟和古老机油味中,令人窒息的僵持。

而谁都知道,这僵持不会持续太久。

下一次爆发的,将是更加惨烈、更加无法挽回的……最终对决。

谢凛感受着怀中人微弱却持续的心跳,感受着意识中那缕依赖的温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在等。

等一个时机。

或者,等一个……最终的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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