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
李默站在那扇通往主升降井的厚重闸门前，感觉奥里克这个比喻实在是过于“温馨”了点。这扇门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扇都要大，金属表面布满能量导流纹路，边缘严丝合缝，连点灰尘都欠奉。门旁的生物识别面板虽然黯淡无光，但旁边一个物理手动阀门却擦得锃亮，显然经常被使用。
“我打赌里面的装修风格肯定不是田园风。”他嘀咕着，伸手握住那个手动阀门。入手冰凉沉重，需要不小的力气才能转动。
奥里克和另一名战士上前帮忙。三人合力，阀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缓缓转动。随着机括运作，厚重的闸门向一侧滑开一道缝隙。
没有灯光从中透出，只有一股更加强烈的、混合着机油、臭氧、某种刺鼻化学试剂以及……难以言喻的“空无”感的气流涌出。气流中夹带着低沉的、仿佛无数齿轮和活塞在远处协同运作的嗡鸣。
门后的空间似乎极其巨大，回音悠长。
卡恩在李默身侧，已经拔出了匕首。他左臂的电池臂甲指示灯已经变成了微弱的红色，但他似乎毫不在意，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缝后的黑暗。“能量读数源，在正下方深处。生命信号……分散在周围，静止，但有活性。像在……待命。”
待命？李默心里一沉。奥瑞坎果然有所准备。
“猴子，能扫描到下面的结构吗？”他问。
猴子抱着终端，屏幕的微光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干扰太强，只能扫描到大概轮廓……是个巨大的垂直井道，直径超过三十米，深度……至少两百米！井壁有螺旋向下的阶梯和检修平台。底部……有个非常庞大的封闭空间，能量读数就是从那里来的。至于生命信号……太多了，像星星一样散布在井道各层平台和底部空间外围，无法逐一分辨。”
“两百米深的垂直井……还布满了‘星星’。”奥里克咂咂嘴，“这欢迎阵仗，够隆重的。”
“来都来了。”李默率先迈步，跨过闸门门槛。门后是一个延伸出去的金属平台，边缘有简单的护栏。平台下方，便是那深不见底的巨大垂直井道。井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圈环状平台，平台上隐约能看到一些固定着的设备或箱体，以及——一些静止不动的、反射着微光的轮廓。
应急灯光从井道顶部零星地照射下来，不足以照亮深处，反而让那些静止的轮廓在阴影中显得更加诡异。
卡恩紧随李默踏上平台，目光立刻锁定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下层平台。“左边，十点钟方向，下方约十五米。三个静止单位。外形……不标准，有改造痕迹。不是标准‘镜影’型号。”
李默顺着他的指示看去。在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那个平台上矗立着三个大约两米高的身影。它们似乎融合了金属、岩石和某种生物组织的特征，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井道中央，如同雕塑。没有能量波动散发出来，但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压迫感。
“看来这位‘主人’不光准备了‘星星’，还放了点‘盆栽’。”李默吐槽道，同时神识尽量向下延伸。果然，在其他层级的平台上，乃至井道底部那片巨大空间的入口附近，都感知到了类似的生命信号。它们安静得过分，仿佛在休眠，又像是在等待某个指令。
“直接下去？”奥里克看着那盘旋向下的金属阶梯，有些犹豫。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走楼梯，感觉就像活靶子。
“不然呢？跳下去？”李默也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电梯肯定用不了。走楼梯虽然慢，但至少我们能控制节奏。猴子，干扰还能维持吗？”
“我尽力！”猴子敲击着终端，“但这下面的信号屏蔽和干扰源太多了，我的设备撑不了太久，范围也有限。”
“那就抓紧时间。”李默看向卡恩，“你那电池，还能撑一次高强度场域吗？”
卡恩检查了一下：“最多三十秒。然后就会彻底耗尽。”
“三十秒……够了。”李默估算着距离。如果他们快速通过，遭遇攻击时用场域暂时压制，或许能冲到底部入口。“下去后，不要恋战，目标就是底部那个入口。奥里克，你们跟紧，火力开路。”
“明白！”
一行人不再犹豫，沿着平台边缘找到向下的阶梯入口，开始快速而谨慎地向下移动。
金属阶梯很宽，足够三人并行，但锈蚀和震动让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声响，在空旷的井道中格外清晰。他们尽量贴着内侧井壁，减少暴露在井道中央的范围。
下降了几十米，相安无事。那些分布在各平台上的“盆栽”们依旧纹丝不动，仿佛真的只是装饰。
但李默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他体内的“拥夜者”碎片虽然因为之前的“喂养”安静了许多，但在此刻，却传递出一种模糊的、近乎“共鸣”的悸动，指向井道最深处。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
又下降了约五十米，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中间平台。这里似乎是某个设备中转层，堆放着一些废弃的货箱和零件，还有几个更大的、形态更加扭曲的“盆栽”单位。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下行时，异变突生。
“嗡——”
一声低沉、仿佛从井道最底部传来的、充满机械感的嗡鸣，骤然响起！
紧接着，所有平台上那些静止的“盆栽”单位，它们身上同时亮起了暗红色的光点——那是它们的“眼睛”或者传感器！密密麻麻的红点，如同瞬间被点燃的星河，布满了整个井道壁！
“被激活了！”奥里克低吼。
几乎在红光亮起的同一刹那，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几个“盆栽”动了！它们的动作出乎意料地迅捷，不再是僵硬的雕塑，而是如同捕食的猛兽，四肢着地，以诡异的角度弹跳而起，直接扑向阶梯上的众人！口中或肢体前端，闪烁着不稳定的能量光芒！
“开火！”奥里克率先扣动扳机，热熔枪的炽热光束将最先扑来的一个单位凌空打爆，金属和破碎的组织四处飞溅！
老瘸子和另一名战士也同时开火，激光和爆弹交织成火力网，暂时阻挡了第一波扑击。
但这些“盆栽”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它们似乎有简单的协同，一些从正面冲击，一些则试图从侧上方甚至下方发动攻击！
“卡恩！”李默喝道。
卡恩早已准备好。左臂电池臂甲仅剩的能量被他全力激发！一股比之前更加凝聚、范围更集中的无形秩序场域，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主要覆盖了他们所在的阶梯段以及上下数米的空间！
冲入场域范围内的“盆栽”单位，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和扭曲。它们身上闪烁的暗红色光芒剧烈明灭，仿佛内部系统受到了强烈干扰。几个正要从侧面扑击的单位甚至直接失去平衡，翻滚着坠入下方黑暗。
“走！”李默抓住这个机会，不再保留灵力！归墟剑魄的灰黑色剑气如同盛开的死亡莲花，在身周骤然绽放！剑气并非漫无目的地攻击，而是精准地绞杀那些被秩序场域迟缓、威胁最大的目标！同时，他脚步不停，沿着阶梯继续向下猛冲！
奥里克小队紧随其后，边打边撤，利用李默和卡恩创造的空隙向下突破。
卡恩的秩序场域只维持了大约二十秒，便骤然熄灭。左臂电池臂甲上的指示灯彻底黯淡下去。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但立刻被李默扶住。
“还行？”李默问，手上剑气不停，将一只从头顶管道扑下的、形如金属蝙蝠的单位绞碎。
“电池耗尽。其他无碍。”卡恩喘息着站稳，右手匕首依旧紧握，目光扫视着周围。失去了场域压制，更多的“盆栽”单位正在重新扑来。
但经过刚才一轮爆发，他们已经冲过了最密集的中间平台区域，下方阶梯上的“盆栽”数量明显减少。
李默也不再吝啬灵力。近六成的灵力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归墟剑魄的剑气越发凝练迅疾，往往一道剑气就能同时贯穿两三个单位。他甚至尝试将一丝功德金光融入剑气，发现对那些“盆栽”体内不稳定能量节点的破坏效果极佳！
队伍如同锋利的凿子，在“盆栽”的浪潮中艰难但坚定地向下突破。弹药在飞速消耗，奥里克和老瘸子已经换上了最后的弹匣。
终于，在又击退了三四波冲击后，他们看到了底部！
井道底部是一个异常开阔的圆形空间，直径恐怕超过百米。地面是某种暗色的、布满能量回路的金属板。空间的中央，是一个被多层能量屏障笼罩着的、更加巨大的、金字塔形的黑色金属结构——那应该就是能量读数的源头，奥瑞坎的“核心”所在。
而在他们即将踏上的最后一段阶梯下方，底部空间的边缘，密密麻麻地站立着至少上百个“盆栽”单位！它们组成了厚实的防御阵线，堵住了通往中央金字塔结构的去路。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这些“盆栽”阵线的前方，站着三个明显不同的身影。
中间一个，身高接近三米，外形接近标准“镜影”战斗单位，但更加精悍，装甲呈现出暗金色，手持一柄嗡嗡作响、缠绕着不稳定电弧的能量长戟。它静静地站在那里，散发着远超其他单位的压迫感，空洞的眼眶中，两点深蓝色的光芒锁定着从阶梯上冲下的众人。
在它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更加扭曲的“东西”。左边那个像是将多种异形生物特征粗暴缝合后的产物，布满肉瘤和触须，不断滴落着腐蚀性粘液；右边那个则像是一团不定形的金属液体，表面不断凸起尖锐的棱刺，又缓缓平复。
这三个，一看就是“盆栽”里的精英怪，甚至可能是小boSS。
“啧，还有红毯和仪仗队。”李默在最后一级阶梯上站稳，看着前方黑压压的阵线和那三个格外扎眼的身影，感觉肋下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这接待规格，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灵力和胸口那块传来“兴奋”悸动的碎片。
灵力还有近四成。卡恩的电池耗尽，但人还能打。奥里克小队弹药见底，但斗志未减。
前有堵截，后无退路——或者说，退路就是杀穿眼前的一切。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卡恩。卡恩也正看向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以及一丝……对“食物”的渴望？
李默咧嘴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腕。
“行吧。”他低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体内那块碎片低语。
“既然主人这么客气……”
灰黑色的剑气，如同苏醒的毒龙，再次从他指尖升腾而起，比以往更加凝实，更加幽暗。
“那咱们……”
他一步踏下阶梯，踏入了底部空间。
“……就好好陪他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