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秋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指甲划过陈陌的掌心，留下一道浅痕。血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落在规则碎片边缘，光纹闪了一次，随即恢复稳定。
陈陌没有移开手。他盯着那道光纹看了三秒，确认频率未变。四角石片依旧静止，警戒系统无震。空气里没有新的规则波动，灰雾低垂，但结构未再发出崩塌前的鸣响。
他低头看李晚秋的脸。她眼皮不再剧烈抖动，呼吸平稳，暗金纹路退回到肩部伤口附近，不再向下蔓延。这不是好转，是暂时平衡。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能走。”他说。
张铎靠在断柱上，腿上的伤让他站起时动作迟缓。他没问为什么，只点了点头，把盾牌从背带卸下，改用绳索绑在背后，腾出双手。
陈陌起身，走到背包旁。他把密封袋贴身收好，里面装着从碎片上刮下的粉末。小刀归鞘，插进腰侧。军用背包检查一遍，应急工具齐全。他背上包，走向李晚秋。
张铎已经架住她左臂。她身体一晃，脚踩空半步，但很快稳住。陈陌接手右边，两人合力将她扶起。
“我能走。”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虚弱，“别太快。”
“我们不会快。”陈陌说，“但必须走。”
他们抬起她，缓慢移动。平台边缘的地砖开始轻微震动，裂缝中有微弱红光渗出。第六道光纹再次明灭，频率比刚才快了半拍。
三人离开平台，踏上通往东南方的通道。身后那片区域的能量正在上升，但他们不能回头。停留只会让规则循环彻底失控。
前方三十米，路径模糊。地面裂隙增多，原有的标记被规则波动抹去。陈陌停下，启动规则之眼。
视野里浮现出断裂的禁忌符号和扭曲的文字残迹。这些不是当前规则，是过去有人踏足后留下的死亡回响。有些痕迹指向右侧，有些通向塌陷区中央。
他闭眼五秒，调息。再睁眼，视线中仍有灰白残影浮动。规则之眼使用过度，神经在报警。但他知道，闭眼超过十秒会触发“换脸”规则，必须控制时间。
“走这边。”他抬手指向左侧一条隐性路径，“绕开中央塌陷区。”
三人调整方向。陈陌在前探路，张铎殿后，李晚秋居中缓行。每走三步，陈陌就开启规则之眼七秒，扫描前方安全区域。然后闭眼调息，由张铎接替警戒三秒，再轮换。
他们形成三角阵型。遇地面浮符时，陈陌用小刀尖轻划空气，引动微弱扰动测试安全性。确认无异常后，才允许通过。
途中经过一片碎石带。地面上有几处凹陷，形状像脚印，但比人脚大两倍。陈陌蹲下查看，发现这些印痕内部刻着细小符文，正以极慢速度旋转。
他伸手摸了下石面，温度冰冷。没有能量反应。但他不敢碰。
“绕过去。”他说。
三人改道。李晚秋脚步虚浮，中途差点摔倒。张铎用力扶住她肩膀，她低声说了句谢谢，继续前行。
走了约四十分钟，前方出现一座断裂石桥。桥面只剩半幅悬空，横跨深渊。下方不见底，只有零星漂浮的规则碎片，像沉没的星点。
桥体表面刻满古老铭文。那些文字不是静止的，而是随着某种节奏微微震颤，像是在呼吸。
陈陌伏地查看。他数了八次震动，发现每次间隔十八秒，中间有四秒能量低谷。那时铭文停止流动，桥面最稳定。
“每次间隙够一人通过。”他说，“我先试。”
“不行。”张铎拦住他，“你刚用了规则之眼，状态不对。我先。”
陈陌没争。他知道张铎说得对。自己双眼胀痛，脑内嗡鸣不断。再强行突破可能出事。
张铎深吸一口气，等到第八次震动结束，第九次尚未开始时，冲上桥面。他在第四秒内跑完全程，落地后立即转身，挥手示意安全。
李晚秋第二个上。她脚步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走到中途时，桥体突然轻颤一下。她停住，屏住呼吸。铭文流速减缓，但未激活攻击模式。
她继续走。最终安全抵达对岸。
陈陌最后一个上。他计算好时间，在能量低谷期冲入。跑到桥中央时，铭文忽然闪过一行字：
“源不可见，眼亦非真。”
他心头一震，脚步未停。他知道这可能是警告，也可能是陷阱。但他不能在这里停下。
他冲过终点，落地瞬间回头。桥体恢复原状，铭文不再显示异样。仿佛刚才那一行字从未存在。
“看到了什么？”张铎问。
“没什么。”陈陌说，“继续走。”
三人进入主干道区域。这里空间开阔，两侧是倒塌的石柱，柱身上刻满与桥面相似的铭文。地面铺着黑色石板，缝隙中渗出淡灰色雾气。
雾不散，也不动。只是静静地浮在那里。
他们保持队形前进。每十分钟，陈陌重新开启规则之眼一次。每次使用不超过七秒。闭眼前他会提醒队友，闭眼期间由张铎负责观察四周。
李晚秋走在中间，一只手搭在张铎手臂上。她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但她没有喊停。
“你还好吗？”陈陌回头问。
“还好。”她说，“就是有点……晕。”
“忍住。”张铎说，“我们不能停。”
又走了一段，李晚秋突然停下。
“等等。”她说。
“怎么了？”陈陌立刻警觉。
“我们是不是……已经来过这里？”她看着前方一根倾斜的石柱，语气迷茫，“那根柱子，我记得上面有个缺口，左边第三块石头掉了。”
陈陌看向那根柱子。确实有个缺口，位置与她说的一致。
但他知道问题在哪。
“没有来过。”他说，“这是规则投射的假象。它让你以为熟悉，其实是干扰。”
张铎也皱眉。“我刚才看到远处有个人……穿着我的衣服，转身走进雾里了。”
“别看。”陈陌立即喝止，“那是假的。记住我们现在做的事——救她，破局，回家。别的都是假的。”
他掏出金属片，划破指尖，滴血于地。
血珠落下，未散，未蒸发，也没有被地面吸收。
“这里是真实的。”他说，“我们还在路上。”
三人互相握腕，确认彼此体温和脉搏。然后继续前进。
雾越来越浓。能见度降到五米以内。他们靠触觉和记忆维持路线。陈陌走在最前，手贴岩壁感知方向变化。
途中遇到一处岔口。两条通道几乎一模一样。他停下，开启规则之眼七秒。
左侧通道地面有极细微的拖拽痕迹，像是有人被拉走过。右侧则干净。
“走右。”他说。
他们选择右侧。走了不到百米，前方雾中出现一个轮廓。那人背对他们站着，穿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
李晚秋呼吸一滞。
“别出声。”陈陌低声说，“那是你的投影。它会模仿你，但它不是你。”
那人缓缓转头。
没有脸。
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
它抬起手，指向他们来的方向。
“回去。”一个声音响起，分不清男女。
陈陌拔出小刀，刀尖朝前。“我们不会回去。”
那人不动了。几秒后，身影淡化，消失在雾中。
“它想让我们回头。”张铎说。
“回头就是死。”陈陌说，“源头在前面，我们必须往前。”
他们加快脚步。雾渐稀薄。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废墟，中央立着一块巨碑，碑面被藤蔓覆盖，但底部露出几个字：
“入者，失名。”
李晚秋抬头看了一眼，突然抓住陈陌的手臂。
“我记起来了。”她说，“这块碑……我小时候见过。”
“在哪里？”陈陌问。
“家里。”她说，“父亲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就是这个碑。”
没人说话。
他们看着那块碑，谁都没有靠近。
风从废墟深处吹来，带着铁锈味。
李晚秋松开手，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