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的铜锣被敲得震天响，周正清站在打谷场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一个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场地。
“社员同志们，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嘈杂的人群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高台之上。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一件大好事要宣布！”周正清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显得很是振奋。
“咱们几个大队的小学马上就要建成了，经过公社党委研究决定，公社这边统一在几个大队选拔优秀的同志当老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打谷场瞬间炸开了锅。
“啥？招老师？还是正式的？”
“我的天，吃商品粮的铁饭碗啊！”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村民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而人群中那些从城里来的知青们，个个都挺直了腰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渴望。
周正清压了压手，示意大家继续听。
“这次招聘，公平公正公开！三天后，就在咱们大队的打谷场进行统一考核！到时候，公社的领导会亲自下来监考，题目也是领导们出！”
他顿了顿，加重了话音：“咱们大队，还有隔壁的三个大队，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都可以报名！但是名额有限，语文老师四个，数学老师四个，另外，还需要一个音乐兼美术老师，总共就九个名额！”
话音刚落，知青们更是骚动起来。
九个名额！
对于几十上百个有文化的年轻人来说，这简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苏沐禾和白念薇站在人群里，也听得真切。
白念薇紧张地攥住了苏沐禾的衣角，小声说：“沐禾，这么多人……我，我能行吗？”
她想报语文老师，可光是站在这里，她就看到了好几个高中毕业的老知青，那可都是文化水平顶尖的人物。
苏沐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却是一片从容。
人群的另一边，一个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身形有些佝偻的男人正从田埂上走过。他听到了周正清的喇叭声，脚步猛地一顿。
是宋今安。
他刚被丈母娘张翠芬从地里骂回来，让他去挑水，身上还沾着泥点。
“老师……正式老师……”他喃喃自语，原本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狂热。
自从当了张家的上门女婿，他的日子过得猪狗不如。张晓娟早就没了婚前那点虚伪的温柔，张家的两座大山更是把他当牲口使唤。
他受够了！
只要能当上老师，他就能在张家挺直腰杆，甚至能攒下钱，为以后回城铺路！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宋今安的拳头死死攥住，眼神里迸发出强烈的野心。
打谷场上，周正清宣布完消息，报名处立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要报语文！”
“我报数学！我以前可是我们学校的数学课代表！”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苏沐禾拉着白念薇，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薇薇，你报语文，我支持你。”苏沐禾笃定地说，“你的水平绝对没问题，缺的只是信心。”
“可是……”
“别可是了。”苏沐禾打断她，“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好！”
苏沐禾同时也给自己报名了音乐兼美术老师。
他们大队里，除了苏沐禾，也就另外两个女同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了名，那两人平时哼个山歌都跑调，根本构不成威胁。
最大的变数，就是其他大队会不会有深藏不露的程咬金。
但即便如此，相比起几十上百人抢一个语文老师的激烈程度，这个岗位的竞争力小了不知道多少倍。
苏沐禾笑了笑，拉着她往家走：“走，从今天起，我们俩闭关修炼！你复习语文，我准备我的教案。”
接下来的两天，苏沐禾和白念薇几乎足不出户，全身心投入到备考中。
周野心疼媳妇儿，主动包揽了给顾行之送饭的任务。
这天中午，他提着饭盒走进卫生室，屋里只有顾行之一个人靠在床上看书。
“今天白知青怎么没来？”顾行之放下书，视线不自觉地往门口瞟了瞟。
周野把饭盒往桌上一放，语气平常：“她跟我媳妇儿在准备三天后的小学老师考核，忙着呢。”
顾行之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周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那点对情敌的最后芥蒂也烟消云散了。他大喇喇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胳膊肘捅了捅顾行之。
“你小子，喜欢白知青？”
顾行之身体一僵，没有说话，但泛红的耳廓已经出卖了他。
没有否定，那就是肯定了。
周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态度瞬间亲近了不少。
“喜欢就要追，要说出来！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他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想当初，我就是这么追到我媳妇儿的。”
顾行之显然被他这自来熟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追？”
周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吐出四个字：“死皮赖脸。”
“……”
顾行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显然是被这简单粗暴的理论给震住了。
“这……行得通吗？”
“怎么行不通？肯定的！”周野拍着胸脯保证，“女人嘛，就怕缠。你得多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感受到你的存在。再说了，我瞧着白知青对你也是有点好感的，你俩肯定能成！”
周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第一次见顾行之，他确实很排斥。毕竟这小子盯着自家媳妇儿看，哪个男人受得了？
但后来发现他喜欢的是白念薇，那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人民的英雄，又是媳妇儿的好朋友看上的人，撮合一下，也算是成人之美。
顾行之听着周野这番理论，虽然觉得有些……过于直白，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无道理。
他确实应该主动一些。
“多谢。”他认真地对周野说。
“客气啥。”周野摆摆手，心情大好，“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