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喜庆喧嚣犹在耳畔,翌日清晨,郡守府内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喜庆余韵。刘云醒来时,窗外天光微熹,他侧头看着枕畔仍在熟睡的蔡琰,她呼吸均匀,眉眼间带着一丝初为人妇的娇慵与满足,长发如云铺散在鸳鸯枕上。他心中涌起无限的柔情与踏实,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她颈下抽出,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他刚披衣起身,蔡琰便也醒转过来,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见到刘云正含笑望着她,她脸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有些羞怯地垂下眼帘,轻声唤道:“夫君……”
这一声轻柔的呼唤,让刘云心头暖融融的。他坐回榻边,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时辰还早,再多睡会儿无妨。”
蔡琰却轻轻摇头,撑着身子坐起,声音虽轻却坚定:“今日需回门拜见父亲,岂可贪睡迟起。”她说着,便要唤侍女进来梳洗。
刘云见她如此知礼,心中更是爱重。他亲自走到门边,吩咐候在外间的侍女准备热水和梳洗用具,又特意叮嘱准备一些蔡邕平日爱吃的清淡早点和暖胃的热粥。
用过早膳,两人皆换上较为庄重却不失喜庆的常服。蔡琰着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莲纹的曲裾深衣,发髻简约,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典雅大方;刘云则是一袭玄色镶暗红边的深衣,更显沉稳。他们相携走出新房,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宛如一对璧人。
早有准备好的回门礼装点妥当,装了八样。两人登上马车,在数十名亲卫的护卫下,缓缓驶向郡守府东院的蔡邕居所。
蔡邕早已在书房外的花厅等候。见到女儿与新婿相携而来,女儿眉眼间那份藏不住的幸福光彩,以及刘云对女儿细致入微的呵护态度,让他抚须微笑,眼中满是欣慰。
“小婿(女儿)拜见父亲大人。”刘云与蔡琰一同向蔡邕行跪拜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蔡邕连忙上前虚扶起二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连连点头,“好,好!见你们夫妇和睦,老夫心甚慰之。”
三人落座,侍女奉上香茗。蔡邕关切地问起蔡琰昨日劳累否,又对刘云谆谆嘱咐道:“子玉,琰儿自幼丧母,性子虽静,内里却极有主见。如今既已嫁你为妇,望你日后多加爱护体谅。”
刘云正色拱手,语气诚挚:“岳父大人放心,云既娶琰儿,必当珍之爱之,敬之重之,绝不负她分毫。日后琰儿在庐江,亦是回家一般,岳父大人随时可来探望,或长住于此,共享天伦。”
蔡琰在一旁听着,心中暖流涌动,悄悄伸出手,在案下轻轻握了握刘云的手。刘云感受到她指尖的温暖,反手将她的柔荑紧紧包裹在掌心。
蔡邕将这小动作看在眼里,老怀大慰,笑道:“如此甚好!见你二人如此,老夫再无牵挂。这庐江在你治理下,气象一新,文教之事,老夫亦可尽些绵薄之力了。”
回门之礼在温馨融洽的氛围中结束。送走女儿女婿后,蔡邕独自站在院中,望着舒县晴朗的天空,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午后,刘云又需处理另一件要事——送别父亲刘宠。陈王殿下主持完婚礼,见庐江政务繁忙,儿子与新妇和睦,便不欲多留,决定即日返回陈县。
郡守府门前,车驾已备好。刘宠拉着刘云的手,走到一旁,避开众人,低声叮嘱:“云儿,如今你已成家,立业更是根基。庐江虽定,然天下暗流汹涌,不可有片刻松懈。蔡氏女贤良淑德,更有才学,可为你内助,但军政大事,仍需你亲自把握,知人善任,明辨是非。”
刘云躬身聆听,郑重应道:“父王教诲,儿谨记在心。必当勤勉政事,不负父王期望,亦不负庐江军民所托。”
刘宠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既有为人父的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为父在陈县,会为你稳住后方。你在此放开手脚,但切记,凡事谋定而后动,持重为上。”
“儿明白。”
送别的时刻终究到来。刘云率领一众文武官员,直将刘宠的车驾送出舒县城外十里长亭。望着父亲的车队消失在官道尽头,刘云心中不免有些空落,但更多的,是肩负起更大责任的力量感。
返回郡守府,步入书房,案头上已堆积了不少待处理的文书。他正要埋首其中,却见蔡琰端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轻步走了进来。
“夫君忙碌一日,先用些羹汤再处理公务吧。”她将食盒放在案几一角,打开,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
刘云心中一暖,拉她在一旁坐下,“你也累了,陪我一起用些。”
两人简单用了些汤点,蔡琰却并未立刻离开。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堆积的文书上,轻声问道:“夫君每日都要处理这许多文书么?”
刘云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是啊,郡内大小事务,军政民生,千头万绪。虽有奉孝、公达、志才他们分担,但许多决策仍需我来定夺。”
蔡琰沉吟片刻,抬眼看他,眸中带着一丝试探与认真:“妾身虽不才,于文书整理、典籍查阅或可略尽绵力。父亲常赞我心思细密,或可帮夫君初步整理分类这些文书,将紧要与非紧要、民政与军务分开,夫君处理起来,或能更省心力。”
刘云闻言,眼睛一亮。他深知蔡琰的才学与细心,绝非常人可比。他握住她的手,欣喜道:“若能得琰儿相助,实乃我之大幸!只是如此一来,未免太过辛苦你。”
蔡琰浅浅一笑,摇了摇头:“能为夫君分忧,何谈辛苦。何况,妾身也想知道,夫君每日在为何事劳心劳力。”
于是,自这一日起,刘云的书房内,便多了一道倩影。蔡琰并不直接参与决策,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书房一隅特设的书案后,将送来的文书一一过目,按照轻重缓急、事务类别,分门别类整理好,并在一些文书边缘,用工整的小楷贴上便签,写上简要的摘要,或是标注出文中引用的典故、律法条文出处是否准确。她记忆力超群,对经史子集极为熟悉,往往能迅速指出文中引经据典的疏漏之处,或者提出更为贴切的典故以供参考。
起初,她只整理一些不甚紧要的文书。数日后,刘云发现她整理的文书条理清晰,摘要精准,大大提升了他的阅览效率,便开始将一些涉及文教、礼仪、与士族往来文书也交给她初步阅览。
这一日,刘云接到一份来自江东某大族的书信,信中言辞看似客气,实则暗藏机锋,对庐江新推行的“摊丁入亩”之策颇有微词,引用了数条艰涩的古语,暗指此策有违祖制。刘云阅后,眉头微蹙,正思索如何回复既能坚持新政,又不至于与江东士族交恶。
蔡琰在一旁整理文书,察觉到他神色有异,轻声询问。刘云便将书信递给她看。蔡琰仔细阅毕,沉吟片刻,抬起清亮的眸子,道:“夫君,此信引用《周礼·地官》‘均人’之职,却刻意忽略了其后‘均人民、牛马、车辇之力政’之本意,乃是均平力役,而非固守井田旧制。且《孟子·滕文公上》亦言‘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夫君新政,正是使民有恒产之举,合乎圣贤之道。回信时,或可据此辨析,既点出其引用之偏颇,又阐明我庐江新政之本意在于安民富民,而非悖逆古训。言辞可委婉,立场需坚定。”
刘云听得茅塞顿开,抚掌赞道:“妙哉!琰儿真乃我的女诸葛!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如此回复,既不失礼,又明我志,甚好!”他当即提笔,按照蔡琰的思路,斟酌词句,起草回信。
此后,刘云在处理与各方士族交往、制定文化教育政策时,愈发倚重蔡琰的见解。她不仅学识渊博,更能从细微处体察人心,往往能提出切中肯綮的建议。无论是核定乡学蒙童教材,还是接待来访的名士鸿儒,蔡琰都能以她独特的亲和力与深厚的学识,应对得体,为刘云化解了不少潜在的麻烦,也赢得了郭嘉、荀攸等谋士发自内心的敬重。
这一日晚间,刘云处理完公务,见蔡琰还在灯下为他核对一份关于修缮郡内先贤祠的文书,她神情专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刘云心中感动,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琰儿,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他低声说道,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有你在身边,我如得神助。”
蔡琰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和有力的心跳,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她抬起头,眸中映着烛光,柔声道:“夫君志在天下,妾身能伴君左右,略尽绵薄,心中欢喜,何言辛苦。”
窗外月色朦胧,书房内灯火温馨,夫妻二人相拥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和谐而安宁。刘云知道,得此贤内助,不仅是生活上的伴侣,更是事业上不可或缺的臂膀。庐江的根基,因这份夫妻同心,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未来的道路,纵有万千险阻,他亦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