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未央宫残破的窗棂,洒在大殿的金砖上。刘云站在殿中,看着工人们修复被战火损坏的梁柱。木屑在光束中飞舞,锤击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主公,云商的第二批粮草到了。”郭嘉快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卷账册,“从关中各地紧急调运的,共计三万石粟米,五千石盐,还有药材百车。”
刘云接过账册扫了一眼:“分发下去了吗?”
“太史将军正在安排。”郭嘉道,“按主公吩咐,先给老弱妇孺,再给伤残士兵,最后是青壮。粥棚已经增设到二十处,医馆也搭起来了,华佗先生派来的三位弟子昨日抵达,正在救治伤者。”
“好。”刘云点头,“长安城里的尸体都清理完了吗?”
“基本清理完毕。”郭嘉面色沉重,“一共收敛了七万一千具尸体,其中百姓三万八千,守军三千,叛军三万。全部在城外十里处合葬了。碑文已经刻好,今日就能立起来。”
刘云望向殿外。长安的街道上,士兵们正在帮助百姓清理废墟,搭建临时住所。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已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重建家园的忙碌声。但这平静之下,是深深的创伤。
“吕布那边怎么样了?”刘云问。
“他的部下都得到了救治。”郭嘉说,“魏续伤势最重,但军医说性命保住了。高顺轻伤,郝萌只是皮外伤。吕布本人……”他顿了顿,“他和陈宫在偏殿说话,已经说了半个时辰了。”
刘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陈宫还活着?”
“是。城门被破时,他被亲兵护着躲进了民宅,昨日才找过来。”
刘云沉吟片刻:“我去看看。”
偏殿里,吕布和陈宫对坐在案几两侧。陈宫脸上还有烟熏的痕迹,衣袍破损,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放下。
“奉先,你想清楚了吗?”陈宫问。
吕布握着茶杯,指节发白:“公台,刘云救了我和弟兄们的命。”
“救命之恩要报,但不能赔上整个前程。”陈宫压低声音,“现在是什么时候?天子驾崩,朝廷崩解,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这时候不抢地盘,等别人抢完了,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吕布沉默。
陈宫身体前倾,语气更加急切:“长安是什么地方?是帝都!虽然被战火毁了,但根基还在。城墙高厚,关中平原沃野千里,只要经营得当,不出三年就能恢复元气。到时候进可争霸天下,退可割据一方,这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
“那刘云怎么办?”吕布抬头,“他有三万骑兵在城里。”
“所以我们要快。”陈宫眼中闪过精光,“刘云是扬州牧,他的根基在历城。长安离扬州千里之遥,他不可能久留。等他走了,这长安城就是我们的。你现在手里还有两千多旧部,我再帮你招募些兵马,守住长安不成问题。”
吕布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扬州军的士兵正在帮助百姓搬运木料,一个年轻的士兵扶着老妇人走过废墟,还细心地提醒她注意脚下。
“公台,你看他们。”吕布说。
陈宫也站起来,走到窗边。
“刘云的兵,进了长安三天,秋毫无犯。”吕布声音低沉,“不抢百姓,不欺妇孺,开仓放粮,救治伤者。我吕布这辈子带的兵,从来没做到过这样。”
陈宫皱眉:“奉先,你这是妇人之仁!乱世之中,心不狠站不稳!”
“我知道。”吕布转身看着他,“所以我在想,为什么刘云能做到?为什么他的兵愿意听他的?仅仅是因为军纪严明吗?”
陈宫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了。
刘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典韦。他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黑色常服,但那股气势让殿内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吕布和陈宫同时行礼:“刘州牧。”
“奉先,陈先生。”刘云走到主位坐下,“在商量什么?”
陈宫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吕布却抢先说道:“在商量将来何去何从。”
“哦?”刘云看着他,“有什么想法?”
吕布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布愿追随刘州牧,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陈宫脸色大变:“奉先你……”
“公台,别说了。”吕布抬头看着刘云,“刘州牧,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们刚才的话。但我吕布虽然粗鲁,却还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什么叫大义。天子死在长安,你第一时间赶来救援,虽然晚了,但这份心是真的。如今你安置百姓,重建城池,这也是真的。我吕布服你。”
刘云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奉先请起。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但追随我就不必了。”
吕布愣住了。
“长安需要人镇守。”刘云说,“我很快就会回扬州。但天子虽死,汉室未亡。虽然朝廷已经名存实亡——我会上表朝廷,推荐你为司隶校尉,镇守长安。”
陈宫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起眉:“刘州牧,朝廷现在……”
“朝廷不在了,但天下人心还在。”刘云站起身,走到窗前,“我已经写好了檄文,今日就会传檄天下,将天子驾崩的前因后果昭告四方。弑君之贼,天下共讨之!”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但光有檄文不够,还需要有人在这里,守住长安,守住关中,守住大汉的西大门。奉先,这个重任,你敢接吗?”
吕布胸膛起伏,猛地抱拳:“敢!”
“好。”刘云点头,“我会留五千兵马暂时帮你守卫长安,粮草军械也会留足。但你记住,镇守长安不是为了割据一方,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迎回新的天子,重振汉室!”
“布明白!”
陈宫看着这一幕,心中复杂万分。他原想劝吕布自立,但现在看来,刘云的手段更高明。不是强压,而是以大势相托,以忠义相激,让吕布心甘情愿为他守长安。
“陈先生。”刘云看向他,“你是智谋之士,就留在奉先身边辅佐他吧。长安百废待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陈宫躬身:“谨遵刘州牧之命。”
三日后的清晨,三百匹快马从长安四门飞驰而出,马上骑士背负檄文,奔向天下各州。
檄文上详细记述了献帝之死的经过:牛辅、李傕、郭汜等董卓余孽攻破长安,围困未央宫,在争夺天子控制权时,牛辅亲兵弩箭走火,误杀天子。刘云率军赶到时,为时已晚,只能斩杀李傕、郭汜、樊稠,但牛辅和李儒、张济逃脱。
檄文最后写道:“天子蒙难,社稷倾危。凡我汉臣,当共讨逆贼,以慰陛下在天之灵。若有包庇藏匿者,与逆贼同罪!”
这份檄文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天下激起了滔天巨浪。
冀州,邺城。
袁绍坐在大堂主位,手中捧着檄文副本,一字一句地读着。他读得很慢,读完一遍又读第二遍,然后缓缓放下。
堂下,田丰、沮授、许攸、郭图等谋士分列两侧,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诸位怎么看?”袁绍问。
田丰第一个站起来:“主公,天子驾崩,天下无主,这是天赐良机!当立刻整备兵马,先取并州,再图幽州,统一北方,然后南下争霸天下!”
沮授却摇头:“元皓此言差矣。天子虽死,但汉室四百年江山,人心未失。此时若急不可耐地扩张,必被天下人视为乱臣贼子。当务之急是发表檄文,响应刘云,共讨逆贼,赚取名声。”
许攸笑道:“公与太过谨慎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如今正是英雄并起之时,谁动作快谁就能抢得先机。幽州公孙瓒、并州张扬,皆非主公对手。只要拿下这两州,北方尽在掌握,到时进可攻退可守,方为上策。”
郭图也附和:“子远说得对。而且主公别忘了,曹操正在打徐州,袁术在豫州蠢蠢欲动。我们若不快些,等他们成了气候,就难对付了。”
袁绍听着众人的争论,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他想起当年在洛阳,自己身为司隶校尉,是何等威风。后来董卓乱政,他起兵讨董,赢得天下美名。现在……
“好。”袁绍终于开口,“元皓、子远说得对。传令下去,整备兵马,先取并州!至于檄文……发一个吧,就说我袁绍誓要为天子报仇,让天下人知道,我袁本初还是忠臣。”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忠臣?等拿下北方,谁还在乎是不是忠臣。
幽州,蓟县。
公孙瓒将檄文狠狠摔在地上:“刘云?他算什么东西?一个扬州牧,也敢传檄天下?”
堂下,严纲、单经等将领面面相觑。
“主公息怒。”严纲捡起檄文,“刘云虽然狂妄,但说的也是事实。天子确实死了,天下确实要乱了。”
“乱了好!”公孙瓒眼中闪着野心的光芒,“我公孙瓒坐镇幽州多年,兵强马壮,早就该有一番作为了!传令,全军整备,我要先取幽州全境,再南下争霸!”
单经犹豫道:“主公,幽州牧刘虞那边……”
“刘虞?”公孙瓒冷笑,“那个老好人,整天想着安抚胡人,能成什么大事?他不主动让位,我就帮他让!”
豫州,汝南。
袁术捧着檄文,看了又看,忽然哈哈大笑。
堂下,阎象、杨弘等谋士不解地看着他。
“主公因何发笑?”阎象问。
袁术站起身,走到堂中,张开双臂:“汉室气数已尽矣!连天子都死了,这天下还有谁能约束我袁公路?”
杨弘心中一惊:“主公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白。”袁术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我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我袁公路身为袁家嫡子,难道不该承天受命吗?”
阎象脸色大变:“主公不可!此时称帝,必成众矢之的!”
“怕什么?”袁术不屑,“传令下去,准备登基大典!至于地盘……先取豫州全境,再图徐州、扬州!”
“主公三思啊!”阎象跪地劝阻。
袁术却一脚将他踢开:“滚!再敢多言,斩!”
徐州,下邳城外。
曹操坐在大帐中,手中檄文已经看了三遍。他看得很仔细,每个字都像是在咀嚼。
帐下,荀彧、夏侯惇、曹仁等人静静等待。
良久,曹操放下檄文,长叹一声:“陛下……终究还是没等到我去救他。”
荀彧沉声道:“主公,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天子驾崩,天下即将大乱,我们要早做打算。”
曹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光芒里有悲痛,有愤怒,还有一种压抑已久的野心。
“文若说得对。”曹操缓缓道,“陶谦老儿害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徐州我一定要打下来。但打下之后……”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我要以徐州为根基,整军经武,然后——讨伐天下不臣,重振汉室江山!”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帐中众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讨伐不臣?谁是臣?谁是不臣?最终解释权在曹操手里。
荀彧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凉州,武威。
马腾接到檄文时,正在校场练兵。他看完檄文,勃然大怒,一把将檄文撕得粉碎。
“牛辅!李儒!这些董卓余孽,竟敢弑君!”马腾双目赤红,“我马寿成世代忠良,岂能坐视不理!”
长子马超上前:“父亲,我们要起兵吗?”
“起!当然要起!”马腾吼道,“传令各部,集结兵马,我要东进长安,为天子报仇!顺便……拿下关中!”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为天子报仇是真心,但趁机扩张也是真意。这乱世,不抢就会被别人抢。
荆州襄阳、益州成都、徐州下邳……檄文所到之处,各方诸侯反应各异。
刘表在襄阳捧着檄文老泪纵横,发誓要整军备战,但转头就加强江防,摆明了要固守荆州。
刘焉在成都仰天长叹,然后下令封闭蜀道,关起门来做他的益州牧。
陶谦在下邳城中惶惶不可终日,既怕曹操破城,又怕其他诸侯来抢徐州。
天下像一锅即将煮沸的水,表面上还平静,但底下已经暗流汹涌,气泡翻腾。
长安,未央宫。
刘云站在宫墙上,望着远方。郭嘉站在他身边,手中拿着一叠各地传回的情报。
“袁绍要打并州,公孙瓒要吞幽州,袁术想称帝,曹操死磕徐州,马腾要东进……”郭嘉苦笑,“主公,你这檄文一发,天下真的乱了。”
“乱是迟早的事。”刘云淡淡道,“天子在时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衡,天子一去,那些野心家就藏不住了。”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刘云转身看向南方:“回扬州。长安交给吕布,他能守多久守多久。我们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壮大自己。等这天下乱到一定程度,总会有人想起汉室,想起正统。到那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郭嘉明白了。
到那时,就是真正争霸天下的时候。
夕阳西下,长安城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那些新建的房屋升起袅袅炊烟,街道上有了零星的行人,孩子们在废墟间追逐嬉戏。
这座千年古都正在慢慢愈合伤口,但整个天下,却刚刚开始流血。
刘云握紧了腰间的破军戟。
乱世,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