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公元184年的正月在一种异样的氛围中悄然流逝。冰雪虽融,但舒县的空气却比严冬时更加凝滞、紧绷。刘云站在太守府最高处的望楼之上,手扶冰凉的石砌女墙,目光沉沉地扫过这座庐江郡的治所。城内,往日的年节余韵早已被肃杀取代,街道上巡逻的郡兵脚步声整齐而沉重;城外,远山脊背上那一座座烽燧台如同沉默的巨兽,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清晰可见,台上值守士兵的身影,仿佛钉在天边的黑点,日夜不息地监视着四方。刘云知道,他们身边的柴堆与狼粪早已备足,只待那决定命运的一刻。
主公。身后传来郭嘉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慵懒,但刘云能听出那慵懒下潜藏的紧绷。他缓步走近,将几份还带着驿站风尘气息的紧急文书递到刘云手中,北面、西面,还有东边临江的几个县,消息都来了。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刘云接过文书,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冰凉和其上承载的沉重。迅速展开,一行行急促的字迹刺入眼帘:钜鹿、南阳等地,太平道徒众聚集的规模越来越大,已不再避讳官府,甚至公然与地方驻军发生小规模冲突;各地流民数量激增,如同失控的潮水,冲击着本就脆弱的秩序;市场上粮价飞涨,盐铁等物资开始出现短缺;更令人心惊的是,庐江郡以北的邻境,已出现小股头裹黄巾的匪徒,洗劫村庄,杀害吏员……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风,已经带着血腥味,吹到了舒县的门前。
他们不再隐藏獠牙了。刘云将文书紧紧攥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历史的车轮正以无可阻挡之势碾来,而我,必须带领庐江在这巨轮下求生。
时机已至,主公。荀攸不知何时也登上了望楼,他步履沉稳,但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太平道经营数载,其势已成燎原之火。观其动向,总攻就在旬日之间。我们,已无退路,亦无等待的余地。
刘云深吸一口带着料峭寒意的空气,猛地转身,目光扫过郭嘉和荀攸,决然道:传令!升帐议政!
咚!咚!咚!沉闷而急促的聚将鼓声在太守府上空回荡,打破了舒县压抑的宁静。片刻之后,议事堂内,文武齐聚,气氛肃杀得如同凝结的冰。刘云高坐主位,目光缓缓扫过堂下。左侧,郭嘉、荀攸、戏志才三位主要谋士肃立在前,神色沉静如水,但眼神锐利;刘晔、顾雍、孙乾紧随其后,面色凝重。右侧,以典韦、徐晃、陈到、黄忠四将为首,各级将领顶盔贯甲,腰佩利刃,如同即将出鞘的兵锋,眼神中燃烧着临战的警惕与昂扬的战意。
刘云没有丝毫寒暄,直接将那几份紧急情报交由侍从传递给众臣阅览。堂内鸦雀无声,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压力。
待众人粗略看完,刘云霍然起身,声音清晰而冷峻,如同出鞘的剑锋,斩开凝滞的空气:局势已明,无需多言!太平道逆乱在即,天下倾覆之祸就在眼前!我庐江,首当其冲,避无可避!今日,便是最终备战之刻,各部需依预定方略,即刻进入战时位置!
刘云的目光首先投向沉稳如山的徐晃:公明!
徐晃踏前一步,甲叶铿锵,抱拳应道:末将在!
着你统帅庐江正兵主力,即刻开赴北部边境,依险设防!扼守通往舒县之要道、渡口,深沟高垒,多设鹿砦拒马!没有我的亲笔手令,纵有天子诏书,亦不得后退半步!你可能守住庐江北门?
徐晃声如洪钟,斩钉截铁:末将领命!人在阵地在!必不让一兵一卒,踏过主公划下之界线!
汉升!刘云看向老而弥坚的黄忠。
黄忠白发微扬,踏步出列,目光如鹰隼:老将在!
着你统率所有弓弩手,配属公明麾下,占据各处制高点!我要你的箭,能覆盖所有敌军可能进攻的路径!节约箭矢,但需射击时,务必精准狠辣,挫敌锐气!
主公放心!黄忠拍了拍背负的强弓,末将的弓早已饥渴难耐!必叫来袭之敌,未近阵前,先尝箭雨!
叔至!刘云看向年轻的陈到。
陈到精神抖擞,昂首挺胸:末将在!
庐江团练,乃战略根本!着你全权负责其战时调度!分散各地,协助正兵守城、巡逻乡里、押运粮草、肃清境内可疑人等!同时,作为预备队,随时听候调遣,填补战线空缺!
诺!团练上下,已严阵以待,定不负主公重托!陈到声音坚定。
最后,刘云看向如同铁塔般的典韦:恶来!
典韦瓮声应道,声震屋瓦:主公!典韦在此!
你的任务,是护卫太守府及舒县城核心区域安全!亲卫营交由你统领,内紧外松,严查奸细,确保城内万无一失!同时,作为战略预备,随时听我号令,投入最关键之战处!
嘿嘿!典韦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主公放心,有俺典韦在,哪个宵小敢来撒野,定叫他有来无回!
分派完军事部署,刘云目光转向文官一侧:子扬,元叹!
刘晔与顾雍立刻躬身:臣在!
战时后勤,关乎生死!着你二人总揽全局,启动所有应急预案!粮草、军械、药材,必须按计划,准时、足量送达各军!征调民夫,统一编管,协助运输、修筑,但需明令,不得借机扰民,违令者严惩不贷!
臣等遵命!必保障大军供给无虞,稳定后方秩序!两人齐声应诺,语气沉稳。
最后,刘云看向郭嘉、荀攸、戏志才三人:奉孝,公达,志才。
三人齐齐拱手,神色肃然:主公。
情报与谋略,乃此战胜负之手!我要你们,将探哨再向外延伸,深入敌后!太平道主力动向、兵力多寡、物资囤积之处,我都要知道!同时,严密监控郡内,尤其是新近流入之人,利用团练乡情网络,挖出可能潜伏的细作!任何蛛丝马迹,不得遗漏!
郭嘉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嘉已布下数道暗线,江北诸郡,但有异动,绝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荀攸补充道:攸建议,可令各县城门吏,对往来人员严加盘问,并记录在案,或能发现线索。
戏志才咳嗽一声,沙哑道:志才会盯紧所有文书往来与人员流动,确保内部清明。
刘云猛地一拍身前案几,声响在寂静的大堂内回荡,目光如电,扫视全场,诸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庐江能否存续,数十万军民身家性命能否保全,皆在此一战!望诸位戮力同心,各尽其责,严守号令!
刘云停顿片刻,用尽全身力气,将命令化作雷霆之音,宣告:
自即日起,庐江全郡,进入最高战时状态!烽燧台昼夜监视,举火为号!各军按令进入阵地,严阵以待!各级官吏,坚守岗位!全郡百姓,遵章守纪!有敢违抗军令、动摇军心、通敌叛乱者——杀无赦!
谨遵主公之命!堂下文武,无论谋士猛将,皆深深躬身,齐声怒吼。那声音汇聚成一股坚定的洪流,充满了决绝与力量,仿佛要将这压抑的天空都冲破一个窟窿。
军令如山,迅速被快马信使携往四方。整个庐江郡,这部早已准备多时的战争机器,终于彻底开动,发出了沉闷而有力的轰鸣。刘云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随之震颤。
接下来的几天,刘云几乎是不眠不休。白天,在典韦及亲卫的护卫下,巡视城防,检查烽燧,慰劳将士;夜晚,则与郭嘉、荀攸等人守在悬挂着巨大江淮舆图的作战室内,对着摇曳的烛火,分析每一份传来的情报,推演着各种可能的战局变化,不断微调着防御部署。
气氛一天紧过一天。烽燧台上的守军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不敢有片刻合眼。边境线上,游骑斥候的数量增加了数倍,如同警惕的猎犬,逡巡在危险的边缘。徐晃和黄忠的部队已经在预设阵地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士兵们枕戈待旦,箭矢上弦,刀剑出鞘,默默地咀嚼着干粮,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厮杀。城内的百姓,在最初的些许慌乱后,在官吏和团练的组织下,也展现出惊人的韧性,街市虽然冷清,却秩序井然,一种同仇敌忾的沉默在无声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