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落魂谷口风云变,铁棒英雄命数悬。
三杰围攻如走马,独龙折翼叹苍天。
贪功未必真英勇,遇变方知义气偏。
且看武松施妙手,生擒虎将在此间。
“不好!中计了!”栾廷玉猛地一勒马缰,那乌骓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他大声喝道:“三公子!快撤!此地绝不可久留!快退出去!”
“嘿嘿,想走?晚了!”
随着秦明话音落下,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号炮声,在峡谷上空骤然炸响!
“轰——!!!”
这声炮响,便如同那催命的阎罗令。
紧接着,无数巨大的滚木、礌石,如雨点般从山崖上滚落下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向谷底那条拥挤的羊肠小道。
“哎呀!妈呀!”
“救命啊!”
祝家庄的庄客们顿时乱作一团,人喊马嘶,哭爹喊娘。
前面的被砸得头破血流,后面的想退却被挤得动弹不得,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花和尚鲁智深手中提着那柄六十二斤重的水磨浑铁禅杖,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带着数百名刀斧手,从左侧岔路斜刺里杀出!
鲁智深那禅杖舞动起来,真个是挨着死,碰着亡。
当先几名祝家庄的骑兵,连人带马被他一禅杖扫飞,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右侧山崖下,杨志一声厉啸:“青面兽杨志在此!尔等已入死地,还不下马受降!”
只见他率领数百名长枪手,如同一条青色的毒蛇,从右侧杀出,直插祝家庄军阵的腰肋!
杨志刀法精湛,快如闪电,所过之处,祝家庄庄客纷纷倒地,竟无一合之敌。
前有秦明堵截,左右有鲁智深、杨志夹击,头顶还有滚木礌石,这落魂谷,瞬间变成了祝家庄兵马的修罗场!
栾廷玉见状,只觉得手足冰凉,心中长叹:“悔不听我言,致有今日之祸!”
但他毕竟是条好汉,虽惊不乱。
他舞动熟铜棍,拨打着飞来的箭矢乱石,对着惊慌失措的祝彪大吼道:“三公子!快随我杀出去!只有冲出谷口,才有生路!”
祝彪此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他紧紧跟在栾廷玉身后,颤声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栾廷玉一咬牙,大喝一声:“跟我冲!”
说罢,他一马当先,想要掉头往回杀。
然而,就在他刚调转马头之时,身后却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
“栾廷玉!老匹夫!你往哪里走!”
只见那“霹雳火”秦明,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战意,催动赤炭火龙驹,如同一团红色的火焰,从后方追杀而来。
他手中那柄“碎山”狼牙棒,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直奔栾廷玉后心砸来!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栾廷玉无奈,只能回身招架。
“当!”熟铜棍与狼牙棒再次碰撞,火星四溅。
这一次,秦明不再留手,那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栾廷玉只觉得双臂发麻,虎口剧痛,险些拿捏不住兵器。
“这厮刚才果然是在诈败!”栾廷玉心中苦涩,但此时已无暇多想,只能奋起神威,与秦明战在一处。
两人在狭窄的谷底再次交手,直杀得天昏地暗。
若是单打独斗,栾廷玉或许还能与秦明周旋百余合。
但此刻,形势却对他极其不利。
没过几个回合,只听得左边一声大吼:“秦兄弟莫慌!洒家来助你!”
花和尚鲁智深杀散了周围的喽啰,大踏步赶来。
他见秦明与栾廷玉战得正酣,也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了,抡起禅杖,照着栾廷玉的马腿就是一记横扫。
“着!”
栾廷玉眼观六路,见势不妙,连忙一拉马缰,那乌骓马通灵,四蹄腾空,险险避过这一击。
但还未等他落地,右边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青面兽杨志也杀到了!
他手中朴刀如毒蛇吐信,直刺栾廷玉的软肋。
“留下罢!”
栾廷玉大惊失色,若是被这一刀刺中,非死即伤。
他在马背上一个铁板桥,身子几乎贴在了马背上,那刀锋擦着他的鼻尖掠过,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下,局面变成了三打一!
秦明、鲁智深、杨志,这三人,哪一个不是当世的一流猛将?哪一个不是有万夫不挡之勇?
如今三人联手,围攻栾廷玉一人,这场面,便如走马灯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秦明的狼牙棒势大力沉,招招泰山压顶;鲁智深的禅杖刚猛无俦,动辄横扫千军;杨志的朴刀诡异刁钻,每每攻敌必救。
栾廷玉虽然武艺高强,更有“铁棒”之名,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他在三人的围攻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他那条六十斤重的熟铜棍,此刻仿佛有千斤之重,每一次格挡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祝彪!祝龙!快来助我!”栾廷玉百忙之中,大声呼救。
然而,当他眼角余光扫过战场时,却只看到了一幕让他心寒的景象。
那祝家三公子祝彪,见师父被三大猛将围攻,非但没有上前解围,反而在乱军之中,仗着马快,带着自己的亲随,拼命地往谷口方向挤去。
“师父!你顶住!徒儿这就回去搬救兵!”祝彪一边跑,一边厚颜无耻地喊道。
而在另一侧,大公子祝龙虽然想来救援,却被二龙山的伏兵死死缠住,根本冲不过来。
“竖子不足与谋!”栾廷玉悲愤交加,心中那最后的一丝战意,也被这凉薄的现实给击碎了。
就在他这一分神的功夫,破绽露出来了!
“着打!”鲁智深眼尖,觑得真切,一声暴喝,手中禅杖不再横扫,而是自下而上,猛地一撩!
这一招“倒拔垂杨柳”的变式,来得极快极猛。
栾廷玉刚架开秦明的狼牙棒,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哪里还躲得开?
“当啷!”一声巨响,鲁智深的禅杖狠狠地击中了栾廷玉手中的熟铜棍。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栾廷玉只觉得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长流,那条跟随他多年的熟铜棍,竟被这一杖生生打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重重地插在了远处的泥土里。
“啊!”栾廷玉惊呼一声,手中空空如也。
未等他反应过来,另一侧的杨志早已等候多时。
“下来吧!”杨志并未用刀砍,而是猿臂轻舒,一把抓住了栾廷玉腰间的鸾带,借着马力,猛地往下一扯!
“扑通!”栾廷玉身形不稳,直接被杨志生擒活捉,硬生生从马上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尘土之中。
“绑了!”杨志一声令下,早有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二龙山步卒一拥而上,拿出早已备好的牛筋绳索,将栾廷玉捆了个结结实实,来了个五花大绑。
“放开我!士可杀不可辱!”栾廷玉虽然被擒,却依旧怒目圆睁,拼命挣扎。
秦明策马过来,看着地上的老冤家,哈哈大笑:“栾教师,别来无恙啊!当年你抓我一次,今日我抓你一次,咱们这也算是扯平了!”
栾廷玉看着秦明那得意的嘴脸,羞愤欲死,把头一扭,不再言语。
此时,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彻底一边倒。
祝家庄的主心骨栾廷玉被擒,庄客们顿时失去了斗志。
再加上二龙山伏兵四起,滚木礌石不断,祝家庄的人马死伤惨重,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那祝彪见师父被擒,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停留?
他仗着胯下战马神骏,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艺,拼命在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落魂谷。
祝龙见势不妙,也带着残部,护着祝彪,狼狈不堪地往祝家庄方向逃窜。
鲁智深杀得性起,提着禅杖就要去追:“那两个小崽子跑了!洒家去追回来!”
“大师穷寇莫追!”杨志连忙拦住,“主公有令,只要生擒栾廷玉,便是大功告成。那祝氏兄弟留着还有用,若是逼得太急,祝家庄死守不出,反倒麻烦。”
秦明也点头道:“不错。主公说了,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今日抓了栾廷玉,咱们这第一步棋,就算是走活了!”
说罢,秦明一挥手:“鸣金收兵!押着栾廷玉,回营向主公报捷!”
“得令!”二龙山众将士齐声欢呼,声震云霄。
这一仗,打得可谓是酣畅淋漓。不仅击溃了祝家庄的三千精锐,更是生擒了那个号称万夫不挡的“铁棒”栾廷玉,彻底打出了二龙山的威风!
……
祝家庄内,此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祝朝奉拄着拐杖,站在庄门口,翘首以盼。
“回来了!回来了!”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跑了回来。
为首的正是祝龙和祝彪。
两人盔歪甲斜,满脸血污,身后的庄客更是丢盔弃甲,伤痕累累,哪里还有出征时的半点威风?
祝朝奉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迎上去,颤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回来了?栾教师呢?”
祝彪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爹!咱们中计了!那秦明诈败,把我们引进了落魂谷,里面全是伏兵啊!”
“栾教师为了掩护我们突围,被……被那鲁智深、杨志、秦明三个贼人围攻……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什么?!”祝朝奉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晕倒过去。
“栾教师……被抓了?!”这对于祝家庄来说,无异于天塌了一半!
栾廷玉可是祝家庄的定海神针,是高俅看重的猛将,如今竟然折在了二龙山手里?
“爹!都怪那秦明太狡猾!”祝龙也跪下哭诉,“若不是栾教师拼死相救,孩儿们恐怕也回不来了!”
祝朝奉老泪纵横,顿足捶胸:“完了!完了!没了栾教师,咱们拿什么抵挡二龙山?拿什么去向高太尉交代啊?”
祝彪此时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咬牙切齿地说道:“爹!咱们还没输!那二龙山虽然抓了师父,但未必敢杀他。咱们这就紧闭庄门,死守不出!同时派人去向高太尉求援!就说……就说栾廷玉轻敌冒进,导致大败,请求太尉发兵来救!”
祝龙一听,皱眉道:“三弟,这样说……岂不是把责任都推给了师父?”
祝彪冷哼一声:“大哥!都什么时候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若不这么说,咱们怎么推卸责任?若是高太尉怪罪下来,咱们全家都得掉脑袋!”
祝朝奉听了小儿子的话,虽然觉得有些不厚道,但在家族存亡面前,那点师徒情分又算得了什么?
他长叹一声,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就依彪儿所言。传令下去,紧闭四门,挂起免战牌!任何人不得出战!快去向高太尉求援!”
随着祝家庄那沉重的庄门轰然关闭,独龙冈上,笼罩在一片绝望与猜忌的阴云之中。
而在二龙山的大营里,一场针对栾廷玉的“攻心战”,也即将拉开帷幕。
正是:猛将落网因无义,奸徒卸责更从容。欲知铁棒归何处,且看武松劝英雄。
欲知武松将如何对待这位昔日的敌手?栾廷玉又是否会真心归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