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舟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火光在她长睫上跳跃，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他心头那股躁动与渴望再次翻涌起来，想到那夜黑暗中她身体的颤抖与温热，喉结不由滚动。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本王之心，天地可鉴。铃儿，我……”
“王爷。”傅玲兰抬起头，模糊的视野努力“看”向他，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轻轻柔柔的带着一种天真，“王爷真的喜欢铃儿吗？”
穆寒舟心尖一颤，毫不犹豫：“是！”
“那……”傅玲兰偏了偏头，仿佛真的在好奇，“王爷府中那位寒王妃呢？您也喜欢她吗？若也喜欢，王爷这般对铃儿，她岂不是要伤心死了？若不喜欢……”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王爷为何不休了她呢？”
同样的问题，几乎在同一时刻，被姐妹俩抛给了兄弟俩。
穆寒舟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傅玲兰。
少女模糊的眸子里映着微光，纯净得似乎真的只是在询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傅玲兰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些许倦色和恰到好处的黯然，轻轻道：“王爷不必为难。铃儿……先回去了。”
说罢，她不再停留，扶着等候在一旁，脸色早已冰寒的季鹤衍的手，转身，有些踉跄却坚定地登上了马车。
季鹤衍冷冷地扫了僵立原地的穆寒舟一眼，那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随即跃上车辕，亲自驾车离去。
马车碾过大道的声音渐渐远去。
穆寒舟独自立在初冬寒冷的夜风中，良久未动。
傅玲兰最后那个问题，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盘旋。
休妻……
或许真的可以找个好好的时机。
?
长街转角。
两匹先后驶离篝火晚会的马匹并未走远，便因各自主人混乱的心绪而缓慢行驶。
穆翎川心中被休妻二字灼烧着，急于回府筹谋，刚拐过街角，却见穆寒舟的身影停在前方不远处。
“皇兄？”穆翎川快步凑近，“你怎么在此？”
穆寒舟回过神，语气有些沉郁：“无事。”
穆翎川此刻满心都是自己的大计，并未察觉皇兄异样，反而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兴奋：“皇兄，我正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何事？”
穆翎川左右看了看，凑得更近些，眼中闪着光：“我欲休妻！”
“什么？”穆寒舟猛地看向他。
穆翎川语气坚定，“皇兄你也知道，我与那傅氏女并无情分，这门亲事本就是枷锁。如今……我既已寻到真心倾慕之人，便不该再耽误彼此。休了她，于她而言亦是解脱！”
穆寒舟听着弟弟这番慷慨陈词，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兴奋，方才傅玲兰失望的眼神再次闪烁在脑海。
“你……可知休妻非同小可？尤其是傅家之女。”
“傅家又如何？”穆翎川不以为然，“她们二人不也是傅家旁系么？再说，我若能娶得云姑娘那般奇女子，对皇室对南渊，岂非更大助益？”
他连理由都想好了，甚至自觉冠冕堂皇。
穆寒舟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对傅云的炽热久久无言，最终只沉沉吐出一句：“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回府，冷静些。”
他也想休妻，可是如今傅将军战功赫赫，想休妻谈何容易？
穆翎川还想再说，但见皇兄脸色难看，终究没再坚持，敷衍地行了个礼，驱使马儿离开。
?
傅云音和傅玲兰两人同时回府后便收到了爹爹派人过来唤她们。
客厅，傅清闫一脸愁容，抬头看着自己两个女儿，严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清闫的声音压抑着翻腾的情绪，目光最终落在傅云音身上，“音儿，你说，为何寒王与翎王，竟都……认不出自己的王妃？还又对你们二人有好感？”
寒王对玲兰异常的关切，翎王对云音毫不掩饰的热切。
种种怪异，看到两个王爷对着自己女儿那完全陌路又别有所图的眼神，让他心惊肉跳。
傅云音抬眸，迎上父亲困惑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并且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给了傅清闫听。
“不过半年前，我们无意救过他们，所以二王才对我们有好感。但是他们并不知晓，我们便是傅家女。”
“荒唐！岂有此理！”傅清闫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胸膛剧烈起伏，虎目因愤怒而泛红。
傅清闫声音发颤，既是滔天怒火，亦是钻心之痛：“当初是爹爹识人不清高看了他们皇家体面，女儿放心，此次爹爹也会请功替你们和离，这将军，爹爹不当了！”
归甲田园，一家人安安稳稳也不错。
?
同时，距霞关百里之外的一处偏僻山道上。
谢楚淮撕下了脸上最后一点易容残迹，露出本来的面容。
他身后，横七竖八倒着十余具黑衣尸体，皆是一击毙命。
陶余正在擦拭短刃上的血迹，低声道：“主子，是南渊翎王府的暗卫，一共十六人，全部处理干净了。”
谢楚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穆翎川……”
他弯腰，从一名黑衣头领的怀中搜出一枚翎王府的令牌，收进怀中。
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了一眼霞关的方向，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云音，等我稳住北临，便来寻你。
山风凛冽，卷起他的黑袍，猎猎作响，很快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
相比起众人的心思各异。
唯独贺云笙提着两壶酒，走到了地牢之中隔着牢笼和柳絮报喜：“师姐，南渊胜利了。”
柳絮的脸却一片冷漠：“师弟与我这个犯人说这些做什么？”
贺云笙苦涩一笑：“傅姑娘已经答应我放你一命了，师姐，我们找个隐世之处，远离尘嚣，好好的生活怎么样？”
柳絮听到傅玲兰竟然愿意放自己一马，意外的同时内心深处透着几分狂喜：“好啊！”
柳絮的手透过牢房摸索着握住了贺云笙的手，空洞的眼睛透着期待：“那师弟能不能帮我治好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