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的气氛重新变得“和谐”起来，众人又闲聊了几句，主要是询问林发东洋之行的细节，以及他后续的修行打算。
林发只说需要静修，参悟后续功法，众人自然理解。
眼看天色渐晚，众人便陆续告辞离去。
炤元子拉着林发又叮嘱了好一番，才放他离开。
从炤元子的小院出来，外面已是暮色四合。
林发正准备去执事堂问问自己新的住处安排——以他现在的境界，已经有资格在茅山主峰范围内，独自拥有一处清净院落修行。
然而，他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路旁一株古松下，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正是石坚。
暮色中，石坚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依旧亮得有些渗人。
“钦真师侄。”石坚主动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大师伯。”林发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
“是要去寻住处吧？”石坚问道，不等林发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以你现在的修为，按规矩，可以在上清峰南麓那片静修区择一处院落。
我刚从执事堂过来，那边现在刚好空出来一处，位置……还算清静。”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看向林发：“就在我住的院子……隔壁。”
林发心中微动。
这么巧？刚好空出来？还在石坚隔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着石坚再次拱了拱手：“有劳大师伯了。”
石坚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朝着上清峰南麓的方向走去，步伐不快不慢，似乎是在等林发跟上。
林发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位大师伯，今天先是在众人面前挑拨，现在又“好心”带自己去住处，还特意强调是“隔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两人前一后，在渐浓的暮色和山间缭绕的薄雾中，默默行走。
一路无话，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和两人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两人来到了上清峰南麓的新院子。
院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林发站在那丛青竹旁，感受着山间清冷的夜风和浓郁的灵气，心情颇为平静。
隔壁就是石坚的院子，清冷幽暗，寂静无声。
进入院子之后，石坚没有再寒暄，直接走到院中一角的石凳坐下，林发紧随其后，两人隔着一张小小的石桌坐下。
“钦真师侄。”石坚开口，声音低沉。
“大师伯可是要弟子兑现之前的‘承诺’？”林发坐在另一边，变戏法似的从褡裢中掏出一整套茶具开始泡茶，一边泡着一边回应着他。
石坚面无表情看着林发的动作，直到林发泡好之后，也给他倒了一杯。
林发喝了一口，语气随意。
石坚看着他这副从容不迫、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神微微闪动。
若是换做之前林发敢在他面前如此，他早就冷脸呵斥了。
但面对林发，他知道，对方有这份底气和资格。
“是，也不是。”石坚回答得很干脆，他也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
“你不用担心，让你插手我和掌门之间那点事？没必要。”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我和他斗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习惯。
现在就算你想当这个掌门，也不过是上去说一句话的事，但那样就没意思了。
还是留给我们俩，慢慢斗吧，更何况……”
石坚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我这个师弟，自从接了掌门的职位之后，最近是越发有些……懈怠了。”
林发听着，心里有点好笑。
这位大师伯，明明心里在意掌门之位，在意和掌门的竞争，嘴上却说得这么傲娇。
还“慢慢斗”？
恐怕是觉得自己现在插手，会打乱他原本的部署和节奏吧？
至于说掌门懈怠，那他就知道了，毕竟他也没有经常在山上。
“大师伯和掌门的事，弟子不便置喙。”林发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既然不是为此，那大师伯是为何事？”
石坚看着林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这对他来说有些罕见，他一向是雷厉风行，说话直接。
“我知道，你这次回山，首要之事，必定是获取《上清大洞真经》后续的功法。”石坚缓缓开口。
“按山门规矩，第四层的核心功法，需以重大功劳换取。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讲理”的态度：“以你在东洋做的那些事，铲除贺茂、暗倍两家，扬我茅山乃至整个道门神威，这份功劳，换取全套后续功法绰绰有余。
我自然不会，也没资格用这个来要求你什么。”
林发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他知道石坚肯定还有后文。
果然，石坚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目光直视林发：“我找你，是为了一件私事，我一个……至交的师弟，在外遇上了麻烦。”
“至交师弟？”林发闻言，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诧异。
这丝诧异没有逃过石坚的眼睛。
他扯了扯嘴角，那表情说不清是自嘲还是什么。
“怎么？很意外？”石坚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在你们，甚至在很多长老眼里，我石坚在山门里，是不是就是个孤家寡人？
独来独往，性情乖戾，没人愿意亲近？”
林发没说话，算是默认。
这几乎是山门上下对石坚的共识。
石坚哼了一声，目光看向院中摇曳的竹影，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孤家寡人……或许吧，但并非完全如此。
季师弟……他一直与我有论道之交，只是他性子比我更冷，更不喜交际，常年要么闭关，要么在外云游降妖，很少留在山上罢了。”
“季师伯？”林发在脑海中快速搜索，很快，一个形象浮现出来。
在之前盛大的授箓大会上，站在长老队列角落，一个没有眉毛、头顶光秃、面容瘦削冰冷、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者。
当时他就觉得这位长老气息凝练，煞气很重，没想到竟然是石坚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