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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铺里,很暗。

不是那种灯火全灭的漆黑,而是——

明明有光,却照不亮的那种“暗”。

门缝里透进来的光,落在地上,被一层看不见的灰气挡了一下,变得发闷、发黄。

空气里,混杂着纸张受潮后的霉味、墨香、陈年木头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很淡。

淡到如果不是林默的神念一直铺开,几乎察觉不到。

但它,确实在。

就像这间命铺一样——

看起来,已经废了。

可实际上,它从来没真正“死”过。

“先别动。”

林默刚跨进去一步,忽然抬手,按住了苏清瑶的肩。

苏清瑶脚下一顿,顺势停下:“怎么?”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在命铺里缓缓扫过。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阁楼。

一层是铺面,摆着几张旧木桌,桌面上,还残留着被刻刀划过的痕迹。

靠里的位置,是一张高脚柜台,柜台后面,应该就是当年“写命”的人坐着的地方。

墙上,挂着几串已经发黑的黄纸符。

符纸边缘卷起,墨迹斑驳,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

角落里,堆着一摞摞纸。

有的是黄纸,有的是白纸。

纸堆上落满了灰,却奇怪地,没有被虫蛀。

最显眼的,是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一块木板。

那块木板,原本应该是挂“命谱”的地方。

安和镇每个人的名字,出生时辰,命格大致走向,都写在上面。

现在,木板上,只剩下一道道被刀划过的痕迹。

像是,有人,一条条,把那些名字,从上面“削”掉了。

“你感觉到了吗?”

苏清瑶压低声音。

“嗯。”

林默点头,“命线,很乱。”

“乱到什么程度?”

“乱到——”

他顿了顿,“这间屋子,比安和镇外面,还像一个‘命阵’。”

苏清瑶眼神一凛:“你是说,这里本身,就是个局?”

“不像人为布的局。”

林默摇头,“更像是,这么多年,一条条命线在这儿打结,打出来的‘自然局’。”

“你看——”

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

苏清瑶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只见那屋顶上,原本应该是梁木的地方,此刻,在林默的神念映照下,隐约浮现出一条条细细的线。

那些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都扎进了这间命铺。

“安和镇的命线,有一小半,都在这儿打了个结。”

林默道,“命线回潮的时候,这里,就是一个漩涡。”

“所以,命铺那个人的命线,会回潮得比谁都厉害。”

苏清瑶皱眉:“那他人呢?”

“按理说,这么强的回潮,他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

“不在。”

林默摇头,“至少,肉身不在。”

“那是——”

“魂,或者残魂。”

林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命债太重的人,死了,也未必能走得干净。”

“尤其是,他这种,靠‘写命’吃饭的。”

苏清瑶没再说话。

她知道,林默在这方面,比她敏感得多。

命铺里,安静得有点吓人。

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剩下——

纸,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吹动,发出的“沙沙”声。

那声音,从柜台后面传来。

“走。”

林默抬脚,朝柜台后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都会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

那声音,在这间几乎封闭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柜台前,林默停下。

柜台后面,是一张旧木椅。

椅子上,没有灰尘。

仿佛,昨天,还有人坐在上面。

“你坐过这儿?”

苏清瑶忽然问。

“没有。”

林默摇头,“但我知道,有人,经常坐。”

“命铺的主人?”

“嗯。”

林默点头,“还有——”

他顿了顿,“安和镇的人。”

“每一个,来写命的人。”

“都在这儿,坐过。”

苏清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

“因为——”

林默抬手,轻轻按在椅背上。

下一刻,他的神念,顺着椅背,探了进去。

识海深处,那株“霉运之芽”,轻轻一颤。

叶子上的三条黑线,缓缓亮了起来。

“命线回潮,不只是把‘寿’、‘运’、‘记忆’扯回来。”

林默道,“也会把,一些‘坐过的椅子’、‘走过的路’、‘说过的话’,一起翻出来。”

“这些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只是记忆。”

“对我来说——”

他的指尖,轻轻一扣。

“是线。”

话音落下,那把旧木椅上,忽然,浮现出一道道极细的光。

那些光,从椅子上延伸出去,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网的节点上,隐约能看到,一张张模糊的脸。

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人紧张,有人期待,有人麻木,有人绝望。

“这些,是当年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

林默道,“他们的命,被写在这张椅子上了。”

“写命,不只是写在纸上。”

“也写在——他们自己身上。”

“写在,这张椅子上。”

“写在,这间命铺里。”

苏清瑶看着那一张张脸,心里有点发寒。

“那命铺的主人呢?”

她问,“他的‘线’,在哪?”

“在最下面。”

林默道。

他的神念,沿着那张“网”,往下探。

越往下,光线越暗。

暗到,几乎要和命铺里的阴影融为一体。

终于,在那“网”的最底层,他看到了一条线。

那是一条,极细,却极深的线。

细到,像一根头发。

深得,像一口看不见底的井。

“找到了。”

林默在心里,默默道。

那就是——

命铺主人的命线。

也是,安和镇命线回潮中,最麻烦的那一条。

“命债线。”

他低声道。

苏清瑶听见了:“命债线?”

“嗯。”

林默点头,“他给别人写命,不是白写的。”

“每写一条,就欠一条。”

“欠的是——命。”

“你是说,他拿自己的命,去填别人的命?”

“不是。”

林默摇头,“他没那么好心。”

“他拿别人的命,去填别人的命。”

“再从中,抽一点‘利息’。”

“抽的那一点,记在他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命债。”

苏清瑶没完全听懂,但大概明白意思:“所以,他现在,是在还债?”

“不是他在还。”

林默道,“是命线在还。”

“命线回潮,把他当年写出去的那些‘命’,一条一条,往回扯。”

“扯到谁身上,谁就倒霉。”

“扯到他自己身上,他就——”

他顿了顿,“就会被这些命,一起拖下去。”

“拖到哪?”

“拖到,他当年写命时,下笔最重的那一笔。”

“那一笔,在哪?”

林默没有回答。

他缓缓绕过柜台,走到命铺最里面。

那里,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块已经磨得发亮的砚台,一支笔头开叉的毛笔,还有——

一本旧得发黄的册子。

册子没有封皮。

纸页边缘,被翻得起了毛。

“这是——”

苏清瑶刚想伸手去拿。

“别动。”

林默忽然开口。

苏清瑶的手,停在半空。

“怎么?”

“这东西,比那把椅子,还危险。”

林默道。

他的目光,落在那本册子上。

在他的神念里,那本册子,已经不再是“纸”。

而是——

一团,缠绕在一起的命线。

每一页,都是一条命。

每翻一页,就有一条命,被“翻”出来。

“这是安和镇的命册。”

林默道,“至少,是他当年写过的,一部分。”

“你要翻?”

“得翻。”

林默道,“不翻,我不知道,他当年,在安和镇,写了多少条命。”

“也不知道,命线回潮的时候,会有多少条,被扯回来。”

“更不知道——”

他顿了顿,“七厄同根,是怎么跟这条命债线缠在一起的。”

苏清瑶看着他:“你自己小心。”

“你要是敢再拿命去填,我真把灵田收走。”

林默:“……”

“你能不能,换个威胁方式?”

“不能。”

苏清瑶很干脆,“你最在乎什么,我就拿什么威胁你。”

“你在乎灵田,我就拿灵田。”

“你在乎这条命,我就拿这条命。”

“你要是连命都不在乎了——”

她顿了顿,“那我就把你丢回青鸾峰,关在灵田里,当肥料。”

林默:“……”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徒弟,比霉运之芽还危险。

“行。”

他叹了口气,“我尽量,不拿命去填。”

“只是看看。”

“看也小心。”

苏清瑶提醒。

“嗯。”

林默应了一声。

他抬手,伸向那本册子。

指尖,刚碰到纸页,识海深处的“霉运之芽”,忽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叶子上的三条黑线,同时亮起。

亮得,几乎要把识海都照黑。

“反应这么大?”

林默在心里,默默道。

“看来,这里面,有你喜欢的东西。”

霉运之芽没有回应。

但林默能感觉到,它在“兴奋”。

那种兴奋,不是开心。

而是——

一种,看到了一大堆“霉运”的饥饿。

“别乱抢。”

林默在心里,警告它,“这东西,不是你能一口吞的。”

“你要真敢乱咬,我就把你从识海里挖出来,晒成干。”

霉运之芽:“……”

它抖动的幅度,小了一点。

但叶子上的黑线,依旧亮着。

像是,在说:我不抢,我就看看。

林默不再理它。

他的手指,轻轻一翻。

“哗——”

册子被翻开了第一页。

一股极重的“命气”,从纸页里冲了出来。

那股气,混杂着恐惧、不甘、怨毒、感激、解脱……

各种各样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朝林默扑来。

苏清瑶只觉得心口一闷,脚步一晃。

“退后。”

林默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后一带。

苏清瑶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这些是——”

“是命。”

林默道,“每一条命,都被写在这一页上。”

“写的人,是命铺主人。”

“签的人,是他们自己。”

“现在,命线回潮,这些命,要回来,找签字的人。”

“也要回来,找写的人。”

苏清瑶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看到什么?”

“名字。”

林默道。

第一页上,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名字。

有的名字,已经被墨迹糊住。

有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圈。

还有的名字,被人用刀,从中间,划了一道线。

“画圈的,是还活着的。”

林默道,“划线的,是已经死了的。”

“被墨糊住的——”

他顿了顿,“是连命铺主人自己,都不敢再看一眼的。”

“为什么?”

“因为,那些命,是他写崩了的。”

林默道,“写崩了的命,会反噬。”

“反噬到谁身上?”

“写的人,和签的人。”

“有的,签的人先死。”

“有的,写的人先倒霉。”

“还有的——”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被墨糊住的名字,“连命线,都被写断了。”

“断了的命线,会变成什么?”

“变成霉运。”

林默道,“变成,你最讨厌的东西。”

苏清瑶:“……”

她忽然有点同情那株霉运之芽。

“继续翻。”

她道。

林默点头。

他继续翻页。

第二页。

第三页。

第四页。

每翻一页,命铺里的“气”,就重一分。

空气,越来越冷。

冷到,连苏清瑶这种修者,都觉得指尖发凉。

“停一下。”

翻到第七页的时候,苏清瑶忽然开口。

林默停住:“怎么?”

“你有没有觉得——”

苏清瑶盯着那一页,“这一页,和前面的不一样。”

林默低头。

第七页上,只有七个名字。

七个名字,排成一列。

每个名字旁边,都没有画圈,也没有划线。

而是——

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这七个名字,我好像,在哪见过。”

苏清瑶皱眉。

“你当然见过。”

林默道。

“在哪?”

“在道士那条命线里。”

林默缓缓道,“在七厄同根的阵纹里。”

苏清瑶瞳孔一缩:“你是说——”

“嗯。”

林默点头,“这七个名字,就是当年,道士布‘七厄同根’时,选的七个‘根’。”

“命铺主人,把他们的命,写在了这一页上。”

“道士,再用他们的命,去布一个局。”

“一个,把安和镇的命线,都拴在上面的局。”

苏清瑶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安和镇这么多年的霉运,是这两个人一起折腾出来的?”

“不能说一起。”

林默道,“更像是——互相利用。”

“命铺主人,需要‘命’来写。”

“道士,需要‘命’来布。”

“安和镇的人,需要‘命’来改。”

“大家,一拍即合。”

“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

苏清瑶沉默了一会儿:“那这七个名字,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三个。”

林默道,“疯了两个。”

“还剩两个,一个在安和镇,一个——”

他顿了顿,“在青鸾峰。”

苏清瑶:“……”

“赵有财?”

“嗯。”

林默点头,“他是七个里,命最好的那个。”

“也是,命线回潮时,最容易被‘七厄同根’反噬的那个。”

苏清瑶没说话。

她想起了赵有财那条乱糟糟的命线。

想起了他被霉运缠得像个破布袋子的样子。

“那命铺主人呢?”

她问,“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命线,也缠进七厄同根里?”

“因为,他贪。”

林默道。

“他给这七个写命的时候,没按规矩写。”

“他多写了一笔。”

“多写的那一笔,把他自己的命,也写进去了。”

“写进了——七厄同根。”

苏清瑶:“……”

“自作自受。”

“算是吧。”

林默道,“不过,他也不算完全自作自受。”

“怎么说?”

“因为,他写的那一笔,不是随便写的。”

“是有人,让他写的。”

“谁?”

林默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第七页的最下面。

那里,有一行小字。

很小。

小到,如果不仔细看,几乎会把它当成墨点。

那行字,写的是:

“同根一命,七厄同担。”

“写这八个字的人,不是命铺主人。”

林默道。

“你怎么知道?”

“笔迹不一样。”

林默道,“命铺主人的字,有个习惯。”

“他写竖的时候,会稍微往右边歪一点。”

“这八个字,竖是直的。”

“很直。”

“直得,有点刻意。”

苏清瑶凑近,看了一眼。

她对笔迹没什么研究,但也能看出来,那八个字,和上面七个名字的字,风格不一样。

“那是谁写的?”

“很可能,是道士。”

林默道,“也可能,是——”

他顿了顿,“是比道士,更高一层的人。”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看着这一切?”

“不是看着。”

林默摇头,“是在‘用’。”

“用安和镇的命,用道士的阵,用命铺主人的笔,用这七个名字。”

“用他们,布一个更大的局。”

“什么局?”

“现在还看不出来。”

林默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七厄同根,不是安和镇自己长出来的东西。”

“它是被人,‘种’进来的。”

“种在安和镇的命里。”

“也种在——”

他看了一眼那八个字,“我的命里。”

苏清瑶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刚上山的时候,师父说过什么吗?”

林默道。

“他说,我这条命,很干净。”

“干净得,不像个正常人。”

“后来,我们知道,那是因为,我身上有‘厄道’。”

“厄道把我以前的命,都吃干净了。”

“现在想想——”

他顿了顿,“也许,不只是厄道。”

“还有,七厄同根。”

“我这条命,在安和镇的时候,可能,被人动过。”

“动的人,很可能,就是写这八个字的人。”

苏清瑶脸色彻底变了:“你是说,你小时候,在安和镇——”

“我不记得了。”

林默道,“我对安和镇的记忆,是从被卖开始的。”

“被卖之前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以前,我以为,是厄道吃了。”

“现在想想,可能,有人,帮厄道,把那一段,从命线上,割走了。”

“割走的那一段,写在哪?”

“写在,某一页纸上。”

林默道,“写在,某一个名字上。”

“写在,七厄同根的阵纹里。”

苏清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以为已经很了解的这个小师弟,其实,还有很大一段空白。

那段空白,不在他的记忆里。

在他的命里。

“继续翻。”

苏清瑶道。

“看看,后面还有什么。”

“嗯。”

林默继续翻页。

第八页。

第九页。

第十页。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

那行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写字的人,手在抖。

字是:

“我命,到此为止。”

字的下面,没有署名。

也没有日期。

只有一滴,已经发黑的墨点。

那墨点,在纸上,像一只眼睛。

一只,死死盯着他们的眼睛。

“这是——”

苏清瑶刚开口。

忽然,命铺里,刮起了一阵风。

那风,不是从门外吹进来的。

而是,从命铺的四面八方,同时涌出来的。

风里,带着一股极重的“霉味”。

重到,连苏清瑶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小心。”

林默一把拉住她,把她拽到自己身后。

几乎在同时,命铺里,响起了一阵“沙沙”声。

那声音,不是纸被风吹动。

而是——

很多很多纸,一起,被人翻页的声音。

“他来了。”

林默低声道。

“命铺主人?”

“不是。”

林默摇头,“是他的‘命债’。”

“是他当年写出去的那些命,回来了。”

话音落下,命铺里的光线,忽然暗了一分。

墙上,那些已经发黑的黄纸符,同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纸符落地的瞬间,一道极细的黑线,从符纸里钻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道。

第三道。

越来越多。

那些黑线,从符纸里钻出来,从墙缝里钻出来,从地板缝里钻出来。

它们在空中交织,缠绕,最终,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站在命铺的正中央。

看不清脸。

看不清身形。

只能看出,是一个“人”的轮廓。

“你们……”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那影子里传出来。

“是谁?”

林默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那影子。

在他的神念里,那影子,不是一个“人”。

而是——

一大堆,纠缠在一起的命线。

每一条命线,都极细。

每一条命线,都在发抖。

“你们,不该来这儿。”

那影子继续道。

“这里,是命铺。”

“命铺,只接待——要命的人。”

“你们,要命吗?”

苏清瑶刚想开口。

林默忽然抢先一步:“要。”

那影子愣了一下。

苏清瑶也愣了一下。

“你——”

她转头,瞪了林默一眼。

林默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道:“我要命。”

“要谁的?”

那影子问。

“要我自己的。”

林默道。

“也要,安和镇的。”

“还要——”

他顿了顿,“要你欠的。”

那影子沉默了很久。

久到,命铺里的风,都停了。

然后,它忽然笑了。

那笑声,沙哑,刺耳。

“你这人,倒是贪心。”

“自己的命,要。”

“安和镇的命,也要。”

“我欠的命,你还要。”

“你拿什么,来换?”

“拿——”

林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拿我这条命里,多余的一点。”

“拿我识海里,这株芽,吃剩下的一点。”

“拿我和七厄同根之间,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我拿这些,来换。”

“换安和镇,少死几个人。”

“换你欠的命,别再往无辜的人身上压。”

“换——”

他看着那影子,“换我自己,把命线,看清楚一点。”

那影子沉默了。

命铺里,安静得,连灰尘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苏清瑶站在林默身后,手心全是汗。

她知道,林默说的是“多余的一点”。

可她更知道,命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多余”这两个字。

你以为是多余的那一点,很可能,就是你命线的“命门”。

“你倒是,很会算账。”

那影子忽然开口。

“拿一点,换这么多。”

“你觉得,我会答应?”

“你没得选。”

林默道。

“命线回潮,你欠的命,一条条往回扯。”

“扯到安和镇的人身上,他们死。”

“扯到你身上,你魂飞魄散。”

“你现在,连个完整的魂都算不上。”

“你要想,不被这些命线,一起拖下去。”

“你就得,找个人,帮你挡一下。”

“帮你,把这些命线,理一理。”

“我,就是那个帮你理的人。”

“你欠的,我不替你还。”

“我只帮你,把账,记清楚。”

“记清楚,谁欠谁。”

“记清楚,谁该还,谁不该还。”

“记清楚——”

他顿了顿,“七厄同根,在里面,占了几成。”

那影子又沉默了。

过了很久,它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是由无数细小的黑线组成的。

它朝林默,指了指。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

林默道。

“我在,把自己的命线,往漩涡里,再送一点。”

“你不怕?”

“怕。”

林默很诚实,“我怕得很。”

“但我更怕——”

他看了一眼那本册子,“有一天,我睡一觉醒来,发现,安和镇的人,又死了一圈。”

“死的人里,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

“有欠命的,也有不欠命的。”

“我怕,有一天,我发现,他们死的原因,和我这条命,有一点关系。”

“那时候,我怕,我会后悔。”

“与其到那时候后悔,不如现在,把能挡的,挡一下。”

“挡得住,是命。”

“挡不住——”

他笑了一下,“也是命。”

“你倒是,很认命。”

那影子道。

“我不认命。”

林默摇头,“我只是,知道,命这种东西,你不认,它也在。”

“你骂它,它也在。”

“你哭,你笑,你打,你杀,它都在。”

“既然,它一直在。”

“那我就,想办法,跟它,谈一谈。”

“谈得拢,是运气。”

“谈不拢——”

他看了一眼识海深处的霉运之芽,“我还有这株芽。”

“它,喜欢吃命。”

“尤其,喜欢吃,像你这种,缠满了命债的。”

那影子:“……”

命铺里,有那么一瞬间,连那些黑线,都停顿了一下。

仿佛,它们也被林默这句话,吓了一跳。

“你,真的,要这么做?”

那影子问。

“你不怕,有一天,你自己,也变成我这样?”

“变成,一堆命线,缠成的影子?”

“怕。”

林默道,“所以,我不会像你一样,乱写字。”

“我不会,拿别人的命,去填别人的命。”

“我只会,拿我自己的,去挡一下。”

“挡完了,我就收手。”

“我惜命。”

“比谁都惜。”

那影子沉默了很久。

很久。

终于,它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不是人的气。

是一大堆命线,同时松了一下的声音。

“好。”

它道。

“我答应你。”

“你帮我,把这些命线,理一理。”

“我欠的,我自己记着。”

“该我还的,我一条一条还。”

“不该我还的,你帮我,划掉。”

“安和镇的命,你能保多少,是多少。”

“你要的那一点——”

它看向林默的胸口,“我也给你。”

“给你,和七厄同根之间,那一点牵连。”

“你要想,把它看清楚。”

“你就得,先,把它,从命线上,扯出来一点。”

“扯出来的那一点,会很疼。”

“你受得了吗?”

“我以前,被卖过一次。”

林默道,“那时候,比现在疼。”

“现在,至少,是我自己,动手。”

“不是别人,拿刀割。”

那影子笑了。

这一次,它的笑,没有那么刺耳。

“好。”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它说着,抬起那只由黑线组成的手,朝林默,缓缓伸了过来。

林默也抬起手。

两只手,在空中,碰到了一起。

“嗡——”

一声极轻的震响。

从他们接触的那一点,扩散开来。

命铺里的所有命线,在这一刻,同时亮了一下。

亮得,连苏清瑶,都能看见。

那些命线,从四面八方,朝林默涌来。

不是攻击。

而是——

像找到了一个“出口”。

一个,可以把自己从“命债”里,暂时抽出来一点的出口。

“清瑶。”

林默忽然开口。

“嗯?”

“你退后一点。”

“我怕,等会儿,有东西,溅到你身上。”

“什么东西?”

“霉运。”

林默道,“很多很多霉运。”

苏清瑶:“……”

她咬了咬牙:“你自己小心。”

“我在外面,给你看着。”

“你要是敢把命搭进去,我就——”

“就把灵田收走。”

林默替她说完。

“知道了。”

他笑了一下。

“我会,给你留一点命,让你有地方,收灵田。”

苏清瑶:“……”

她终究,还是退到了命铺门口。

站在那扇半开的门后,一只手,按在门栓上。

她知道,自己帮不了林默太多。

命这种东西,外人插不上手。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

在他把自己玩死之前,把他拖回来。

哪怕,是用“收灵田”这种威胁。

“开始吧。”

林默对那影子道。

“好。”

影子抬起手,轻轻一按。

按在林默的胸口。

那一刻,林默只觉得,识海里,“嗡”的一声。

那株霉运之芽,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热油。

瞬间,炸开了。

叶子上的三条黑线,疯狂游走。

每一条,都亮得,像要烧起来。

“来了。”

林默在心里,默默道。

“命债。”

“命线。”

“七厄同根。”

“你们,都给我——”

“现身。”

下一刻,他的意识,猛地一沉。

整个人,像被人,从命线上,狠狠拽了一把。

拽进了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暗里。

黑暗里,有无数声音。

有哭的。

有笑的。

有骂的。

有喊冤的。

有说谢谢的。

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每一个声音,都带着一条命线。

每一条命线,都缠着一点“霉运”。

那些霉运,在黑暗里,像一条条细小的蛇。

它们朝林默扑来。

却在靠近他的一瞬间,被一股更大的吸力,吸走。

吸进——

他识海里的那株霉运之芽。

“吃吧。”

林默在心里,道。

“你不是,最喜欢这种东西吗?”

“你不是,最擅长,把霉运,往自己身上吞吗?”

“今天,我就给你,吃个够。”

“但有一条——”

“你吃的时候,给我,把线,理一理。”

“哪条是安和镇的。”

“哪条是命铺主人的。”

“哪条,是七厄同根的。”

“你给我,分清楚。”

霉运之芽,没有回应。

但它的动作,比任何回应,都更直接。

它的叶子,疯狂抖动。

每抖动一下,就有一大片霉运,被它吞进去。

吞进去的霉运,被分解成最纯粹的“厄气”。

那些厄气,顺着叶子上的三条黑线,流遍整株芽。

黑线,越来越深。

芽身,越来越粗。

叶子边缘的那一点绿意,也越来越亮。

亮到,在这片黑暗里,像一盏灯。

一盏,照命线的灯。

借着那点绿意,林默开始,一条一条,看那些命线。

有的,很简单。

生,老,病,死。

写得清清楚楚。

有的,很复杂。

被人改过。

被人剪过。

被人,重新写过。

还有的——

被人,故意写乱。

写乱的那些,最麻烦。

因为,它们不仅缠在一个人身上。

还缠在很多人身上。

缠在安和镇的街道上。

缠在祠堂的柱子上。

缠在——

命铺的这张桌子上。

“命铺主人,你欠的,可真不少。”

林默在心里,道。

那影子,似乎听见了。

在黑暗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只是想,活得久一点。”

“我只是想,不再被人,当成一条可以随便卖的命。”

“我只是想,有一天,我也可以,坐在这张桌子后面,让别人,来求我。”

“我只是想——”

“不再,被命,牵着走。”

“所以,你就,去牵别人的命?”

林默问。

那影子,沉默了。

黑暗里,又有一大片命线,涌了过来。

这一次,这些命线,和刚才的不一样。

它们上面,缠着的,不是普通的霉运。

而是——

一种更深、更冷的“厄”。

那种厄,带着一点熟悉的味道。

熟悉到,让林默,想起了青鸾峰。

想起了师父。

想起了——

七厄同根阵。

“找到了。”

林默在心里,道。

“七厄同根的线。”

那些线,从命铺主人的命线里,延伸出去。

延伸到安和镇的七个方向。

延伸到七个名字上。

延伸到——

他自己的命线上。

“原来,我和七厄同根,是这么连在一起的。”

林默道。

“不是我,天生就带着它。”

“而是,有人,把我的命线,和它,打了一个结。”

“打的人,就是——”

他顺着那条线,往上看。

看到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不在命册上。

不在安和镇。

不在青鸾峰。

那个名字,只存在于——

命线的最深处。

存在于,那一笔,写得极重的“厄”上。

“厄主。”

林默,在心里,念出了那个名字。

那一刻,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那笑声,不是命铺主人的。

不是安和镇任何一个人的。

也不是——

他识海里的那株芽。

那笑声,像是,从更高的地方传来。

从命线之上。

从七厄同根之外。

从——

他还够不到的地方。

“你,终于,看到我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林默。”

“或者,我该叫你——”

“小厄徒。”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会在,这样一间破旧的命铺里。

会在,这样一堆命债线的中间。

“你是谁?”

他问。

“你不是,已经叫出我的名字了吗?”

那声音笑道。

“厄主。”

“负责,给你们这些小厄徒,发命的人。”

“也是——”

“给安和镇,写第一笔命的人。”

“给命铺主人,递笔的人。”

“给道士,画阵的人。”

“给你——”

那声音顿了顿,“给你,割掉一段命的人。”

林默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

“你,当年,在安和镇,见过我?”

“见过。”

那声音道。

“那时候,你还小。”

“小到,连哭,都不会。”

“你娘抱着你,跪在命铺门口,求命铺主人,给你写一条好一点的命。”

“命铺主人,不敢写。”

“他说,你这条命,太干净。”

“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干净得,不像是,这个世道的人。”

“他不敢写。”

“所以,我替他写。”

“我在你这条白纸上,写了一笔。”

“一笔——厄。”

“从那以后,你就,成了我的人。”

“成了,厄道的人。”

“成了——”

“七厄同根的,一个小小‘根’。”

林默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

很多被他以为已经被吃掉的画面,在这一刻,被硬生生扯了出来。

一个女人的背影。

一个破旧的门。

一张模糊的脸。

一只,伸过来的手。

还有——

一笔,落在纸上的墨。

“你——”

林默的声音,有些发哑。

“你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

那声音笑了。

“因为,好玩。”

“因为,我想看看。”

“看看,一条干净的命,被我写了一笔厄之后。”

“会,长成什么样。”

“看看,你会不会,像我一样。”

“把命,当成玩具。”

“把别人的命,当成筹码。”

“把这个世道,当成一盘棋。”

“结果呢?”

林默问。

“结果?”

那声音顿了顿。

“结果,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你没有,变成我。”

“你变成了——”

“一个,惜命的人。”

“一个,为了几条不相干的命,跑到这种破地方来,把自己往漩涡里送的人。”

“一个,明明身上带着厄道,却偏偏,喜欢挡别人霉运的人。”

“你说——”

那声音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有点,欠收拾?”

林默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

抓住这条线。

抓住这条,从厄主那里,伸过来的线。

抓住,自己命线里,那一段,被割走的东西。

“你今天,来安和镇。”

那声音道。

“是为了命线回潮。”

“是为了命铺。”

“是为了七厄同根。”

“也是——”

“为了,找我。”

“你想,把当年那一笔,看清楚。”

“你想,知道,你到底,欠了谁。”

“你想,知道,你到底,该还谁。”

“你想,知道——”

“你到底,是谁。”

“我说得,对不对?”

林默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点头。

“对。”

“所以,我来了。”

“所以,我现在,站在这儿。”

“所以,我现在,把命线,摊开给你看。”

“你要想,收回去。”

“你可以收。”

“你要想,再在上面,多写几笔。”

“你也可以写。”

“但有一条——”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要写,就写在我身上。”

“别再,写在安和镇的人身上。”

“别再,写在无辜的人身上。”

“别再——”

他咬了咬牙,“别再,拿命,当玩具。”

黑暗里,安静了。

安静得,连命线抖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过了很久。

那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

“你这样,很让我——”

“失望。”

“我当年,在你身上写那一笔的时候,是抱着很大期待的。”

“我以为,你会,变成一个很有趣的人。”

“会像我一样,把命,玩得很精彩。”

“结果,你现在,居然跟我说——”

“不要拿命当玩具。”

“你说,你是不是,很扫兴?”

“那你,杀了我。”

林默道。

“你要是觉得,我扫兴。”

“你现在,就把我这条命,收回去。”

“收干净一点。”

“别再,留一点在安和镇。”

“别再,让我和这些人,有任何牵连。”

“你要觉得,我欠你的。”

“你就,一次性,拿干净。”

“别再,拿别人的命,来抵。”

黑暗里,又安静了。

这一次,安静得,有点过分。

过分到,连霉运之芽,都停止了抖动。

像是,连它,都在等。

等那个声音,下一个字。

终于。

那声音,笑了。

那笑声,不再是刚才那种淡淡的笑。

而是,一种,真的觉得“好玩”的笑。

“你知道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

“比你刚才,惜命的时候,有趣多了。”

“敢跟我谈条件。”

“敢跟我,说‘别再拿命当玩具’。”

“敢跟我,说‘杀了我’。”

“你说——”

“我怎么舍得,杀你?”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点意思的小厄徒。”

“我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把你玩坏?”

“这样吧。”

那声音道。

“我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自己,决定命运的机会。”

“你不是,很喜欢‘选择’吗?”

“你不是,很想,把命线,看清楚吗?”

“那你,就自己,在命线上,写一笔。”

“写一笔,属于你自己的。”

“写在,你和安和镇之间。”

“写在,你和七厄同根之间。”

“写在,你和我之间。”

“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你想写‘断’,你就写断。”

“你想写‘连’,你就写连。”

“你想写‘还’,你就写还。”

“你想写‘不还’,你也可以写不还。”

“这笔,我不替你写。”

“命铺主人,不替你写。”

“道士,不替你写。”

“谁,都不替你写。”

“你自己写。”

“写完之后——”

“你就是,真正的你。”

“而不是,我当年,随手写出来的一个‘小厄徒’。”

林默的心脏,狠狠一震。

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他从来不敢奢望的机会。

一个,把命线,从别人手里,拿回来一点的机会。

“我——”

他张了张嘴。

“我能,写什么?”

“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那声音道。

“你可以写‘我命由我不由天’。”

“也可以写‘我命由我不由你’。”

“你可以写‘安和镇的命,我管不了’。”

“也可以写‘安和镇的命,我管定了’。”

“你可以写‘我欠的,我都还’。”

“也可以写‘我欠的,一笔勾销’。”

“你甚至,可以写——”

“‘厄主,你给我等着’。”

“只要,是你真心想写的。”

“只要,是你,敢写的。”

“我,都认。”

林默沉默了。

黑暗里,无数命线,在他身边,缓缓游动。

有的,是安和镇的。

有的,是命铺主人的。

有的,是七厄同根的。

还有的——

是他自己的。

他抬起手。

指尖,浮现出一缕极细的光。

那光,不是厄。

不是霉。

不是命铺里的任何一种“气”。

那是——

他自己的“神”。

是他这些年,在青鸾峰,一点一点,修出来的东西。

是他,作为“林默”,而不是“小厄徒”的证明。

“我——”

他在心里,默默道。

“我想写的,其实很简单。”

他抬手,在黑暗里,轻轻一划。

那一划,落在命线上。

落在,他和安和镇之间。

落在,他和七厄同根之间。

落在,他和厄主之间。

那一划,很轻。

却重得,像在命线上,刻了一刀。

他写的是——

“我命,我自己,看着办。”

“别人的命,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欠的,我记着。”

“该还的,我会还。”

“不该还的——”

“谁写的,谁还。”

写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一笔,写得一点都不“霸气”。

没有“我命由我不由天”。

没有“逆天改命”。

没有“厄主你给我等着”。

只有——

一个很普通的决定。

一个,既不伟大,也不壮烈的决定。

可他知道,这就是他。

这就是,他现在,真心想写的。

黑暗里,安静了很久。

久到,他以为,厄主不会再说话了。

“……你这一笔。”

那声音,终于开口。

“写得,真难看。”

“一点都不霸气。”

“一点都不有趣。”

“一点都不像,我写出来的人。”

“但是——”

那声音顿了顿。

“我认。”

“从今天起。”

“你写的这一笔,我记在账上。”

“你命里,以后,多了一个‘自己写的字’。”

“这个字,会跟着你。”

“会影响你。”

“会在你以后,每一次,做选择的时候,跳出来,提醒你——”

“你曾经,在一堆命债中间,写过一笔。”

“写过一笔,你自己的命。”

“至于,这笔字,最后,会把你,推到哪一步。”

“会不会,把你,推到我面前。”

“会不会,把你,推到,比我更高的地方。”

“那就——”

“走着瞧。”

话音落下。

黑暗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啪”。

像是什么,被人,轻轻合上了。

紧接着,所有命线,开始缓缓退去。

退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退回到,安和镇的每一个人身上。

退回到,命铺主人的影子里。

退回到,七厄同根的阵纹里。

也退回到——

林默自己的命线上。

霉运之芽,叶子上的三条黑线,缓缓暗了下去。

暗到,恢复成之前那种,淡淡的黑。

只有叶子边缘的那一点绿意,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清晰得,像一颗小小的“芽”。

一颗,真正属于林默的芽。

“好了。”

那影子的声音,在命铺里响起。

“账,我记清楚了。”

“欠的,我会慢慢还。”

“你帮我挡的那一点——”

“我也记着。”

“以后,你要是有需要。”

“只要,你还在安和镇。”

“只要,你还在这条命线上。”

“你喊我一声。”

“我,会来。”

林默睁开眼。

命铺里,风停了。

那些黑线,不见了。

那影子,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地散乱的纸符。

和,那本册子。

册子,还摊在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上,那行“我命,到此为止。”的字,旁边,多了一笔。

那一笔,是用极细的线,写上去的。

写的是——

“先记着。”

字很小。

小到,只有他,能看见。

苏清瑶冲过来:“你怎么样?”

“还行。”

林默笑了一下,“命还在。”

“灵田,也还在。”

苏清瑶:“……”

她本来想问的是“你有没有被厄主怎么样”。

结果,他先关心的是灵田。

“你刚才,跟谁说话?”

她问。

“厄主。”

林默道。

“他说,我是他的‘小厄徒’。”

“他说,当年,是他,在我命上,写了第一笔厄。”

“他说,我这条命,本来,是他写出来的玩具。”

“不过——”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现在,多了一笔,是我自己写的。”

“写的是——”

“我命,我自己,看着办。”

苏清瑶愣了一下。

随即,她轻轻“嗯”了一声。

“写得不错。”

“比‘我命由我不由天’,好看多了。”

林默笑了:“你也觉得?”

“嗯。”

苏清瑶点头,“因为,这一笔,是你自己写的。”

“不是别人替你写的。”

“不是命替你写的。”

“不是厄替你写的。”

“是你。”

“是林默。”

命铺里,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苏清瑶忽然想起什么:“那命铺主人呢?”

“他欠的命,怎么办?”

“他会慢慢还。”

林默道。

“我帮他,把账理清楚了。”

“哪些,是他该还的。”

“哪些,是别人写在他头上的。”

“哪些,是七厄同根的。”

“他现在,虽然只是个影子。”

“但只要,他还想‘活着’。”

“他就,会一条一条,去还。”

“那安和镇呢?”

“安和镇的命线,回潮,还会继续。”

林默道。

“但不会,像之前那样,乱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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