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鹤岗煤矿铁路支线
煤渣混合着积雪在脚下嘎吱作响,每一步都踩碎黄昏的寂静。
萧锋蹲在一截歪斜的铁轨旁,指尖掠过尚有余温的弹孔。
“了望塔,九二式重机枪。”他压低声音,指尖的煤灰蹭在侦察地图上,晕开一小片黑色,“两小时前刚布防,枪口还热着。”
林雪趴在煤堆后面,狙击镜顺着铁轨扫向远处的煤矿办公楼,黄铜镜筒突然顿住。“三楼窗口,有反光。”
她缓缓调整焦距,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是赵司令的信号镜!三短一长,攻击。”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连串闷雷般的爆炸声,地面微微震颤,煤灰簌簌从头顶的煤堆上滑落。
铁丝网被炸药炸开的瞬间,火星裹着碎铁屑飞溅,萧锋已经借着硝烟翻滚进入堆煤场。
黑色的煤灰腾起,像一道移动的烟幕,为突击队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长生跟在他身后,身形如同幽灵般穿梭在煤堆之间,三八式步枪的枪栓拉动声轻得几乎听不见,每一次点射都伴随着了望塔上日军的惨叫,尸体顺着塔梯滚落,砸在积雪里溅起黑白色的雪雾。
发电厂方向的交火声越来越近,枪声里混着日军的喊杀和重机枪的咆哮。
萧锋踹开配电室的铁门,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响中,正好看见赵尚志单腿跪在变压器箱上,军靴踩着日军的钢盔,手中的大红九手枪顶着个日军中佐的下巴。
那中佐的肩章上绣着金色的樱花,脸涨得通红,双手举过头顶,哆哆嗦嗦地说着蹩脚的中文。
“司令,缴获不错啊!”萧锋抬手一个点射,子弹穿透想从侧面偷袭的日军胸膛,在煤灰地上划出一道金线,溅起细小的黑渣。
赵尚志回头,
“来得正好!”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变压器箱,“这帮孙子在电机房后面藏了个军火库,门焊死了,正等你来开瓢。”
中佐趁两人说话的间隙,突然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
赵尚志眼疾手快,枪托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中佐像袋煤似的瘫在地上。“老实点。”
将军吐了口带煤灰的唾沫,声音里带着笑意,“萧家小子,你那炸药包呢?给我炸了这狗日的铁门!”
萧锋刚从背包里掏出炸药,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
发电厂的外墙突然坍塌,砖石飞溅中,一辆九五式轻型坦克撞破砖墙冲了进来,履带碾过破碎的玻璃窗,37毫米炮管泛着冷光,直指赵尚志的方向。
“散开!”
萧锋的吼声被坦克机枪的咆哮淹没,子弹像暴雨般扫过变压器箱,火花四溅。
突击队的战士们纷纷扑向煤堆,林雪架起狙击枪,瞄准坦克的观察窗,却被萧锋一把按下——“打不穿!找履带!”
赵尚志却纹丝不动,单腿在变压器箱上站稳,左手飞快地扯开集束手榴弹的引线,在手里攥了两秒,猛地甩了出去。
手榴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卡进坦克履带的缝隙里,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履带,断裂的钢片像锋利的刀子般四处飞溅,有的甚至嵌进了煤堆里。
坦克的发动机还在轰鸣,却只能在原地打转。“第三辆了。”赵尚志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从煤堆里拎起个满是油污的油桶。
油桶在空中划过抛物线,稳稳砸在坦克的发动机盖上,汽油顺着缝隙往下流。赵尚志抬手就是两枪,子弹穿透铁皮引燃油料,整个坦克后部顿时陷入火海,黑烟滚滚向上冒,像一根黑色的柱子。
坦克兵想从舱门爬出来,刚探出头就被长生的步枪击中,身体软趴趴地挂在舱门上。
“走!去电机房!”萧锋扯开炸药包的引线,往焊死的铁门上一贴,拉着赵尚志往后退。
爆炸声响起,铁门被炸开个大洞,里面的军火箱堆得像小山,步枪、子弹、手榴弹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刚把军火箱搬到煤堆后面,就听见煤矿深处传来枪声。萧锋带人顺着巷道追击溃退的日军,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两侧黢黑的岩壁。
“这边。”长生从一个不起眼的煤堆后面探出头,手里的步枪指着巷壁,“这里有古怪。”
他指着巷壁上新鲜的凿痕,木屑还沾在煤灰里,“小鬼子在挖新巷道,刚挖了没多久。”
萧锋的指尖掠过岩壁,煤灰下露出水泥浇筑的痕迹,边缘还没干透。
于昊天掏出工兵铲,撬开岩壁上的伪装板——那伪装板是用煤块和木板做的,一撬就开。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个隐蔽的洞穴,整整齐齐码放着上百个木箱,箱子上印着“特殊资材”的字样,封条上盖着日军的印章。
“不是军火...”林雪抽出腰间的刺刀,小心翼翼地撬开箱盖,里面是密封的金属罐,罐身上印着看不懂的日文,还有一个骷髅头的标志。
她用刺刀挑开密封盖,一股刺鼻的气味飘出来,让人忍不住咳嗽,“这是...化学制剂?”
赵尚志的大手突然按住萧锋的肩膀,声音凝重:“看这个。”他从最底下的箱子里抽出一张泛黄的货运单,“狗日的要在鹤岗搞毒气实验!这玩意儿是芥子气,沾着就烂!”
萧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想起之前在山神庙里,老乡说的“鬼子抓矿工去‘实验场’,没一个回来的”。
“不能让这些东西留在这。”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五分钟布置炸药!把这里炸平!”
战士们纷纷行动起来,把炸药包绑在木箱上,引线拉得长长的。林雪把货运单揣进怀里,这是日军搞化学战的证据。
长生守在巷口,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吹一声口哨,提醒大家日军的动向。
“撤!”萧锋扯响最后一个炸药包的引线,带着所有人往巷道外冲。
刚冲出巷道口,背后的爆炸声就震落了半个山头的积雪,雪块混合着煤灰往下滚,像一场黑色的雪崩。
冲天的火光中,隐约可见日军的装甲列车正从铁路支线仓皇逃离,车轮滚滚,冒着黑烟往兴山方向开。
赵尚志站在燃烧的煤矿办公楼顶,撕下染血的绷带,重新包扎腿上的伤口。
“可惜让列车跑了。”他望着远去的装甲列车,语气里带着遗憾。
“跑不了。”萧锋走到他身边,展开从日军中佐身上缴获的行车计划,纸上的字迹被煤灰染得有些模糊,但关键信息还能看清,“下一站——兴山。他们要把剩下的‘特殊资材’运到那去,我们在半路上等着。”
夜风卷着火星升腾,像无数在黑暗中举起的火把。
萧锋抬头望向天空,夕阳的余晖洒在煤堆上,把黑色的煤块染成了金色。
赵尚志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坚定:“走,回山神庙,跟兄弟们商量下一站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