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耳边刮着,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陈砚舟手臂一紧,把苏怀镜往身边拉了拉。他左手摸到伞骨,咔的一声弹出柳叶刀,抬手就往井壁甩去。
刀尖擦出一串火星,扎进石缝。绳索绷直,两人下坠的速度猛地一顿。身体撞在岩壁上,震得肋骨发麻,但总算没继续往下掉。
“抓稳!”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苏怀镜一只手死死攥着他胳膊,另一只手去够腰间的药箱。刚才那一撞,带子松了,箱子眼看就要滑下去。她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边角,箱子已经翻了个跟头,直直坠向湖面。
“糟了!”她脱口而出。
陈砚舟眼都没眨,顺手从袖口抽出钢笔,笔尾一挑,银链缠住药箱提手,轻轻一带,箱子打着旋儿飞回她怀里。
可就在落地前一瞬间,夹层弹开,一块巴掌大的石片滚了出来。
苏怀镜脸色变了,伸手去抓,却差了一寸。
那石片边缘刻着两个字——济世。
陈砚舟反应更快,钢笔再次出手,笔帽卡住石片一角,硬生生把它勾了回来。
他把东西递过去:“你的?”
苏怀镜接过去,手指发抖。她从腰间解下另一个小布包,打开,拿出半块残碑。两块石头拼在一起,断口严丝合缝,纹路连成一线。
“完全对上了。”她低声说,“这不是巧合……我爹留下的,和我妈的,是一整块。”
陈砚舟盯着那八个字:**济世非救一人,而在斩尽不公**。
他记得这句。母亲书房抽屉最底下,有张泛黄的纸条,写着同样的字迹。
原来不是遗言。
是传承。
头顶传来一声闷响,守龙人挂在一根断裂的石梁上,钥匙串勾住了凸起的铁钉。他左腿裤管裂开,血顺着小腿流下来,在空中滴成一条细线。
“还能撑住?”陈砚舟冲他喊。
守龙人咬牙点头:“别管我,先落地!下面不是水!”
话音未落,湖面忽然波动起来。
幽蓝的光开始旋转,湖心石台周围浮现出几道若隐若现的台阶,像是用光线画出来的。
“那是血纹引路阶。”守龙人喘着气,“只有血脉契合的人,才能看见真路。”
陈砚舟二话不说,咬破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红光顺着空气蔓延,照向湖面。
果然,原本空荡的地方,浮现出一道石阶虚影,从岸边一直延伸到石台中央。
“走!”他说。
三人各自找落脚点。陈砚舟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苏怀镜紧跟其后,药箱抱在胸前。守龙人拖着伤腿,最后一跃跳上石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石台不大,中间立着一块矮碑,表面光滑如镜。旁边是一具盘坐的骸骨,身上还披着褪色的玄色长袍。右手搭在膝上,掌心托着一枚玉玺,通体暗金,边角雕着龙首。
最诡异的是,那玉玺下方的地面上,静静躺着一块完整的血纹碑。
碑文浮现四个大字:**以爱为引,斩尽不公**。
红光一闪,直接刺进陈砚舟眼睛。
他脑袋嗡的一声,系统提示在耳边炸开:“检测到完整血纹碑文,解锁隐藏记忆权限。”
画面碎片一样闪出来——
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井边,穿着素白长裙,风吹动她的发。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然后她转身,走入黑暗。
是他母亲。
记忆戛然而止。
他晃了晃头,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苏怀镜正蹲在地上看那块残碑。她把拼好的石片放在碑文旁边,大小刚好吻合。碑底有一道凹槽,形状和残碑一致。
“这是钥匙?”她抬头问。
守龙人拄着杖,盯着骸骨的手:“这不是普通的守玺人。他是初代,抱着玉玺沉下来的。传说他临死前发过誓——不让贪欲者得之,不让懦弱者近之,唯有心怀大义之人,才能触碰玉玺。”
陈砚舟走近几步,低头看那具骸骨。
指骨之间夹着一片薄玉,上面刻着半个云纹图案。他袖口也有同样的纹路,只是颜色更深。
“我爸的东西。”他伸手想去拿。
刚碰到,整座石台突然震动。
四面墙壁亮了起来。
无数水晶嵌在岩壁里,发出淡白色的光。光线折射交错,在空中形成层层叠叠的影子。
有小孩奔跑的画面。
有女人做饭的剪影。
还有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撑着黑伞,站在雨里回头。
是陈砚舟自己。
不止一个,十几个影子同时出现,动作各不相同,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拔刀,有的跪地。
“幻象!”苏怀镜立刻掏出药粉洒向四周,“这里有致幻矿物,会刺激大脑产生真实感错觉。”
她话刚说完,一个影子突然动了。
那是五岁的他,牵着母亲的手走过长廊。影子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指,指向石台中央的玉玺。
“你看什么?”陈砚舟皱眉。
“你也在看?”苏怀镜声音发紧,“我看到的是我爹在实验室写方子……他抬头跟我说,‘镜子,这条路你要替我走完’。”
守龙人闭了闭眼:“这些不是假的。是记忆投影。每个人心里最深的东西,都会被照出来。”
陈砚舟不再看那些影子。他闭上眼,靠血纹感知能量流动。
红光在他体内循环,慢慢发现一件事——所有光线最后汇聚的地方,不是玉玺,而是它底部那个小小的凹陷。
那里有个微弱的吸力。
“这不是终点。”他说,“是入口。”
守龙人睁开眼:“你说对了。这里叫‘试炼之庭’。能看清真相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龙脉口。”
他话音刚落,地面又是一震。
石台缓缓下沉,露出下方一个圆形洞口,直径不到三尺,边缘刻满细密符文。水晶光芒跟着增强,墙上浮现出新的刻痕。
还是童谣。
“月牙弯弯挂树梢,娘去井边打水瓢。
瓢中映个小小人,不喝清水喝血潮。
血潮涌到第三夜,钥匙生根不开锁。
若问此路通何处,踏碎心肝才好走。”
苏怀镜念完最后一个字,手抖了一下。
“最后一句……太狠了。”
陈砚舟盯着那洞口:“路就在这儿,走不走,是另一回事。”
守龙人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他用手背擦掉,把钥匙串紧紧攥在手里。
“我已经走到头了。”他说,“你们还得往前。”
苏怀镜扶住他:“您不能休息一会儿吗?”
“不能。”他摇头,“时间不多了。我能感觉到,龙脉在躁动。再晚一步,整个地宫都会塌。”
陈砚舟看了看洞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具骸骨。
玉玺静静地躺在骨架手中,纹丝不动。
他忽然伸手,将拼合后的“济世”残碑放进自己内袋。动作很轻,像是放一件怕碎的东西。
“我们下去。”他说。
苏怀镜点头,把药箱重新绑好。
守龙人拄着杖,站直了身子。
三人走到洞口边缘。
下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陈砚舟率先跨进去,一只脚踩空,整个人向下沉去。
苏怀镜紧跟着跳下。
守龙人最后看了一眼石台上的骸骨,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也纵身跃入黑暗。
下坠不过两三秒,脚底就碰到了实地。
是个狭窄的通道,仅容两人并行。墙壁依然是水晶材质,但这次发出的是暗红色光,像凝固的血。
通道尽头有扇门,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块凹陷的手印。
陈砚舟走过去,抬起左手,准备按上去。
就在他的掌心即将接触的瞬间,门缝里渗出一股热气。
紧接着,墙上的水晶全部熄灭。
黑暗中,那只手印突然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