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我很了解她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假意的热络。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白桑桑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绝非因为真心折服于她的演技或人品，不过是见她如今风头正劲，背后站着郁思恩这座靠山（在外人看来），加之顾衍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表白和后续反转，让她成了话题中心，势力如白桑桑，自然懂得审时度势，前来“拜码头”。这种基于势利眼的“尊重”，虚伪且廉价，不值一提。
片场里，宣传海报早已焕然一新，颜聿的番位和形象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突出位置。
各种宣传通稿、预告片花蓄势待发，整个剧组弥漫着一种大战前夕的紧绷与兴奋。
而最不同寻常的，是导演郁思恩。
他今天破天荒地没有对工作人员呼来喝去，脸上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和蔼”的平静，虽然那平静之下，是压抑不住的、仿佛猎手即将收网般的亢奋。
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落到颜聿身上时，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合作演员，更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雕琢、即将惊艳世人的艺术品，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占有的喜悦和“垂爱”。
“来了。”看到颜聿，郁思恩言简意赅，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两秒，仿佛在确认他最完美的“作品”状态无误，然后朝化妆间方向抬了抬下巴：“去换衣服，上妆，抓紧时间熟悉一下台词。”
他说着，目光又热切地投向了监视器旁正在调试的直播设备，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动作都快点！待会儿A组三场戏，全程直播！我要让所有人，第一时间看到最完美的成色！”
颜聿没有应声，只是顺着他指的方向，沉默地走向化妆间。
郁思恩这种将一切都掌控在计划之中、包括她在内的态度，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她配合地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施展技艺。
可算盼到直播开始了。
直播信号接通，在线人数如同涨潮般飞速飙升。
背景是巨大的、色调复古的电影海报，颜聿饰演的民国千金身着旗袍，眉眼间含着哀愁与坚毅，占据了视觉中心。
镜头前，从左至右依次坐着导演郁思恩、女一号颜聿、男一号（一位实力派中生代，此刻略显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女二号白桑桑、以及男二号（一位新晋人气小生）。
男一号似乎状态不佳，有些蔫蔫的，回答问题也言简意赅；而那位男二号的目光，则几乎不加掩饰地、带着毫不避讳的欣赏，频频落在颜聿身上，直到不经意间撞上郁思恩扫过来的、带着明显警示意味的视线，才讪讪地抿了抿唇，略显心虚地移开目光。
白桑桑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妆容服饰无一不精，坐在那里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她努力维持着优雅的坐姿，嘴角噙着得体的微笑，但那双不时飘向镜头、计算着最佳角度的眼睛，以及一些细微的、下意识调整发型和肩颈线条的小动作，还是泄露了她内心深处急于抢镜、博取关注的躁动。
直播一开，弹幕便以惊人的速度刷屏，瞬间将屏幕淹没：
【来了来了！前排看戏！】
【女一女二同框了！快截图对比！】
【颜聿这状态绝了！民国千金本尊！白桑桑有点用力过猛……】
【顾衍前助理？蹭完顶流蹭导演？真是资源咖本咖！】
【郁导看她的眼神……有故事！我赌一包辣条！】
【前面的，顾衍的教训还没吃够？这女的肯定不简单！】
主持人按照流程，抛出第一个问题，便直指核心，带着明显的挑衅和引流意图：“颜聿老师，我们看到很多观众讨论，认为您饰演的这位‘民国千金’在乱世中为爱奔走，似乎有些……过于‘恋爱脑’了？您怎么看这个评价呢？”
问题尖锐且充满预设。
一旁的郁思恩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很快恢复如常，目光平静地落在颜聿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期待。
颜聿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被冒犯或慌张的神色。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背脊挺直，目光平静地直视镜头，即便事先背过团队准备的“标准答案”，她开口时，却选择了用自己的理解重新组织语言，声音清晰而沉稳：
“恋爱脑？”她轻轻重复这个词，唇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思考意味的弧度。
“我不太赞同用这个词简单地定义她。”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爱情或许是她最初冲破樊笼的勇气来源，但绝不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坚定:“男主角之所以值得她喜欢，不仅因为情爱，更因为他所代表的理想、信念，以及他们共同面对的家国危难，女主角最终在爱情中看到的、并为之付出的，是比儿女情长更宏大、也更沉重的东西。她的成长，在于从‘为一人’到‘为天下’的觉醒。用‘恋爱脑’来概括，未免太简化，也太低估那个时代女性的格局与力量了。”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有对角色内核的理解，又巧妙地拔高了立意，将话题从简单的感情纠葛引向了更宏大的时代背景与女性成长。
弹幕的风向瞬间有了转变：
【说得好！格局打开了！】
【一听就是认真研读过剧本的，不是花瓶！】
【这解读可以啊，瞬间觉得这角色有深度了！】
【有点东西，不是只会靠脸上位。】
郁思恩一直微微垂着眼，看似专注地听着，直到颜聿话音落下，他才几不可察地抬了下眼，目光落在她沉静而自信的侧脸上，眼底掠过一丝极为克制的、混合着骄傲与满足的笑意，随即又迅速隐去。
主持人见好就收，立刻将话题抛给郁思恩：“郁导，弹幕上好多观众都说您看人眼光太毒了！请问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当时还没有影视作品经验的颜聿老师来担纲这么重要的角色呢？是有什么特别的考量吗？”
这个问题让郁思恩沉吟了片刻。
他抬起眼，目光先是缓缓扫过镜头，然后，以一种缓慢而笃定的姿态，转向了身旁的颜聿。那双总是藏着深沉心事的眼睛里，此刻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和……某种更深沉的情感。
他嘴角勾起一个温和却又带着绝对掌控感的弧度，开口，声音平稳，却掷地有声：
“不瞒各位，”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享受这个曝光的瞬间:“我和颜聿，算是……青梅竹马。”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颜聿，语气里带着一种“我早已看透你所有潜力”的笃定。
“我很了解她。”
“了解她的天赋，了解她的韧劲，也了解她内心深处未曾被挖掘的光彩。”
“这个角色，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我选择她，不是冒险，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青梅竹马？？？】
【卧槽！信息量巨大！】
【关系户实锤了！但……好像更好磕了？】
【郁导这眼神……我没了！“我就看你行”既视感！】
【为爱铺路？这什么神仙爱情！】
【顾衍输得不冤啊，人家是竹马！】
【你看他说的这话！郁导这是……变相官宣？男主剧本拿稳了！】
弹幕彻底爆炸！“青梅竹马”四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将直播间的热度推向新的高潮。
郁思恩这番话说得暧昧又留有余地，既点明了特殊关系，又将选择归结于“了解”和“合适”，相比顾衍那种不顾一切的猛烈告白，他的“示爱”方式显得更含蓄，更“高级”，也更……难以辩驳和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