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好消息
颜聿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望去——果然是郁思恩。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门外，郁思恩手里大包小包地提着好些新鲜的蔬果和日用品，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整个人清爽得像是晨间偶像剧里的邻家学长。
他仿佛彻底褪去了之前在片场那种偏执阴郁的气质，这种浑然天成的、极具欺骗性的纯真感，让早已熟知他多副面孔的颜聿，心下都忍不住微微一叹。
“你怎么来了？”颜聿侧身让他进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疏离的客套笑容，目光扫过他手里那些过于“周到”的物品，“来就来吧，还拿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
语气里的生分显而易见。
郁思恩却像是完全没察觉这份尴尬，极其自然地登堂入室，一边熟门熟路地将东西往厨房料理台上放，一边语气轻松地、仿佛随口一问：“小桃呢？这个点……该不会还没起吧？还是已经上学去了？”
“！”
躲在卫生间门后、竖着耳朵偷听的小桃，心里猛地一紧，“怎么突然念叨起我来了？！”她头皮一阵发麻，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打开卫生间的门，低着头，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含糊地喊了一声：“……思恩哥早。”
没想到，郁思恩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温和了几分，仿佛完全不知道、或者根本不在意被她拉黑这回事。
他极其自然地切换到了“阳光开朗大哥哥”的模式，朝小桃招招手：“早啊小桃！快，赶紧吃早饭，吃完好上学去，不然要迟到了！”
这毫无芥蒂的态度，反而让小桃更加不知所措，心里那点愧疚和紧张拧成了一团。
她如蒙大赦，赶紧低低应了一声“嗯！”，然后像只被惊扰的小兔子，飞快地“嗖”一下窜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碗就埋头开始“专心致志”地吃着面，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郁思恩看着小桃那副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随即又转向颜聿，语气变得轻快而带着点分享喜悦的意味：“对了，颜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好消息？”颜聿正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闻言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眼中带着一丝真实的疑惑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郁思恩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熟练地滑动了几下，然后递到颜聿面前。
屏幕上，是他精心筛选出来的、一长串关于颜聿的网络评论。每条评论都极尽赞美之能事，从“颜值暴击”、“演技灵气”到“气质绝尘”、“从此小说女主有了脸”，用词之夸张、情感之热烈，几乎到了让人看了会忍不住脸红耳赤的程度。
他仿佛献宝一般，将这片由赞誉织就的、虚幻而炫目的“花海”，推到了颜聿的面前。
小桃不知何时已经飞速扒完了早饭，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书包，像只受惊的小鹿，逃也似的冲到门口，只仓促地扔下一句：“姐我上学去了！”话音未落，人已经拉开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楼道里。
颜聿那句“路上注意安全”还卡在喉咙里，只能无奈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家里瞬间只剩下她和郁思恩，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碍事的小丫头终于走了。
郁思恩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真切了几分。
他此刻的心情和精神状态，确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昂扬和舒畅，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又像是看到了清晰无比、尽在掌握的未来图景。
唯一让他感到一丝悔意的，是之前自己太过心急，手段或许激烈了些，险些破坏了在颜聿心中可能建立的印象。
不过，没关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重新塑造。
“你看，”他重新拿起手机，在颜聿面前晃了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我就说吧，你天生就适合做我故事里的主角。
要自信一点。”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专注地锁住颜聿有些闪避的眼睛，“这才只是开始，后面电影上映，你还得跟着我跑宣传呢。到时候，会有更多人看到你的好。”
他说完这近乎预言般的话，竟也不再停留，甚至没有等待颜聿的回应，只是冲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却足够晃眼的笑容，然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像来时一样突兀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他带来的所有喧嚣和那种无形的压力。
颜聿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才轻轻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漫上心头。
刚送走一个不管不顾、用自毁方式表达爱意的顾衍，这又来了一个心思难测、看似温和却更让人心生警惕的郁思恩。
而且，相比上次在片场见面时那种压抑的阴郁，今天的郁思恩，情绪显然更高昂，甚至带着点……志在必得的兴奋感？
颜聿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郁思恩驾车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她对他的感觉十分矛盾：理智和直觉都在尖声警告她，这个人深不见底，应当远离；
可命运，或者说这该死的娱乐圈链条，却又一次次地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让她难以彻底挣脱。
前路，似乎并不比之前更加清晰明朗。
颜聿重新踏进剧组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与以往截然不同。
那些曾经掺杂着审视、轻蔑或纯粹好奇的视线，如今变得复杂难辨——有探究，有敬畏，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她面色平静，目不斜视，将所有杂音隔绝在外。她早已明白，他人的态度如同天气，瞬息万变，唯一可靠的，只有自己掌心的实力和内心的定力。
最令人意外的，是白桑桑。这位一向眼高于顶、仗着家世在组里横着走的大小姐，此刻竟主动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
“嗨！颜聿姐！你回来啦！恭喜获奖呀！”
那热情洋溢的架势，与从前那个用下巴看人的她判若两人。
颜聿脚步未停，只是极淡地扫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语气疏离而客气：“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