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在镇外吹了许久的冷风，脸上的热度才勉强降下去一些。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件皱巴巴、依旧微湿的月白肚兜，只觉得这东西像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更不是。
总不能……一直揣在自己怀里吧？
这个念头让他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有些失控。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
买！必须买！还得买最好的！
仿佛这样就能弥补他方才的失态，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愧疚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什么。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将那件旧肚兜重新塞回怀里藏好，总觉得扔了不合适，然后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地再次走向那家成衣铺。
此时天色已晚，铺子里客人不多。
老板娘正准备打烊，见到去而复返的李莲花，有些惊讶，尤其是看到他脸上那极不自然的红晕和躲闪的眼神。
“哟，相公，可是夫人对衣裳不满意？”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
“不、不是。”李莲花的声音有些发干，他眼神飘忽，不敢看老板娘，声音低得几乎像蚊子哼哼，“那个……还想买……买几件……贴、贴身的小衣……”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老板娘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眼神里带着善意的调侃：“明白，明白！相公真是体贴入微。”
她麻利地从柜台下拿出几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各式做工精细、用料柔软的肚兜，有丝绸的，有软棉的，绣着各种精致的花样。
“这些都是上好的苏绣，料子最是柔软亲肤，您看看喜欢哪种花样？”老板娘拿起一件月白色绣着并蒂莲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并蒂莲寓意就好，夫妻和合……”
李莲花一听“夫妻和合”，耳朵尖又红了，连忙打断：“就、就这种料子的，素净些的就好！多拿几件！”他根本不敢细看那些花样，只想赶紧付钱走人。
老板娘笑眯眯地应了，手脚利落地包好了四五件质地最柔软、款式最简洁的肚兜。
付钱的时候，李莲花看都没看价格，直接将下午“卖艺”剩下的银钱都推了过去。
老板娘接过钱，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连声夸赞：“相公真是大方！夫人好福气啊！”
李莲花几乎是抢过那个装着肚兜的包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成衣铺，再次落荒而逃。
回到莲花楼附近，他却犹豫了，脚步踌躇不前。
怀里揣着新买的肚兜，还有那件……旧的。
他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脸上阵红阵白。
这……这要怎么给她？
难道要他跟她说：“璇玑姑娘，这是你的新肚兜，旧的……我帮你洗了？”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李莲花就觉得自己的脸皮快要着火了。
他纠结了半晌，最终也没敢直接进去。
李莲花在外面磨蹭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估摸着褚璇玑应该已经睡熟了，才做贼似的，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莲花楼。
楼内一片静谧，只有狐狸精在角落的窝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以及……褚璇玑平稳的呼吸声从床榻方向传来。
他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褚璇玑侧身躺在里头那张床上，似乎睡得正沉，怀里还抱着下午新买的那件水蓝色外衫的一角。
李莲花心下稍安，小心翼翼地挪到她床边，将怀里那个装着新肚兜的包袱，动作极轻地放在了她的枕边。
做完这一切，他像完成了什么极其艰巨的任务，长长舒了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
至于那件旧的……
李莲花摸了摸怀里那依旧带着一点湿气的月白肚兜，指尖仿佛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
还是……先放着吧。
他实在鼓不起勇气，把这个已经揉成一团的还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踮着脚尖，以最快的速度退回了自己那简陋的小榻，和衣躺下，心脏还在不争气地怦怦直跳。
月光下，李莲花看着安静下来的莲花楼，心情复杂难言。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因为几件肚兜，搞得如此心神不宁，进退失据。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法过了。
这一夜，李莲花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各种飞舞的肚兜和褚璇玑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李莲花是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到褚璇玑已经起来了，正拿着那个他昨晚偷偷放下的包袱，脸上带着明显的好奇。
李莲花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想装睡。
但褚璇玑已经发现他醒了，她拿着包袱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打开包袱，露出里面柔软崭新的肚兜。
她拿起一件月白色的，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李莲花，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莲花花，这个，很好看。”她摸了摸肚兜柔软的布料，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清脆，“很喜欢。”
“轰——！”
李莲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张脸连同脖子瞬间红透，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你喜欢就好”，或者“这是应该的”，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啊……哦……嗯……”
他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褚璇玑和她手里那件“很好看”、“很喜欢”的肚兜。
李莲花崩溃：祖宗！您能不能别用这么纯真的表情和语气，讨论这种东西？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褚璇玑见他脸色通红，眼神躲闪，还以为他是不舒服，凑近了些，关切地问：“莲花花，你的脸，又红了？是毒……”
“没事！”李莲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铺上弹起来，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的矮凳，“我、我去做饭！”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向厨房，背影仓促又狼狈。
留下褚璇玑站在原地，看了看手里柔软的肚兜，又看了看李莲花慌乱的背影，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莲花花好像……很容易脸红？
不过，新衣服很舒服，她很喜欢。莲花花给她买舒服的衣服，她也很喜欢。
这么想着，她将新肚兜仔细收好，心情很好地跟去了厨房，看着李莲花手忙脚乱地生火、淘米。
而李莲花，一边机械地做着早饭，一边感受着身后那道专注的目光，脸上的热度久久不散。
这饭做得……真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窘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