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一切结束得和开始一样突然。
秦震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根本没有完全脱下的睡袍腰带,仿佛刚才只是一场短暂的商务会谈。他甚至有余暇走到酒柜边,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
江晚姝蜷缩在沙发上,昂贵的白色礼服凌乱不堪,像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瓣。酒精和情绪带来的晕眩与麻木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是酸痛、空虚和羞耻。她是清醒的,清醒地感知着每一寸皮肤的不适,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清醒地淹没在自我厌恶的洪流中,让她几乎窒息。
秦震端着酒杯,踱步到落地窗前,俯瞰着沉睡的城市。他的背影宽厚而充满掌控力,与沙发上破碎的她形成残酷的对比。
江晚姝将脸埋在臂弯里,不敢看,也不敢想。身体的感觉,房间里未散的气息,都在残忍地提醒她这个无法逆转的事实。她以为破釜沉舟会带来解脱或报复的快感,此刻却只有无边的冰冷和肮脏感。傅承聿的脸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心悸。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套房结实的实木门被从外面猛地踹开,门板狠狠撞在墙壁上,震得水晶吊灯疯狂晃动!
江晚姝浑身剧震,惊恐地抬起头。
秦震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眉梢挑起,转过身看向门口。眼底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丝计划得逞的兴味。
傅承聿站在那里。
他像是匆忙赶来的,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散开着,袖口胡乱挽到手肘,额发凌乱。但他的脸上一丝醉意也无,唯有那双眼睛,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他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江晚姝身上。
他的视线先落在沙发上,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眼神因极度惊恐和羞耻而涣散的江晚姝身上。
凝固了一秒。
那眼神复杂至极,最初的惊愕迅速被难以置信的震怒取代,接着是深切的厌恶,最后凝聚成彻骨的失望与……心寒。
然后缓慢地移到了秦震脸上。空气瞬间冻结。
秦震迎着那目光,竟还慢悠悠喝了口酒,才扯出一个从容的、甚至带着点讥诮的笑:“傅总?这么晚了,擅闯私人套房,可不是绅士所为。”
傅承聿没说话。
他迈步走进来,皮鞋踩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视线死死锁着秦震,每一步都像踩在临界点上,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房间的温度骤降。
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三步距离。
傅承聿停下。
他盯着秦震,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要被碾碎一样:
“秦、震。”
“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不是询问。这是确认。是暴风雨前,最后一遍核对罪状。声音里的颤抖和压抑,完美无瑕。
秦震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是一种混合了得意、挑衅和残忍的快意。
“做了什么?”他重复,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江小姐心情不好,我来开导开导。年轻人嘛,交流交流,不是很正常?”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沙发上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彻底褪尽的江晚姝,又看回傅承聿,补上了最后、也是最毒的一刀:
“再说了,傅总不是一直希望江小姐懂事、听话吗?”
“我不过是,帮你验证一下,她到底有多听话。”
这句话,像点燃炸药库的最后一点火星。
傅承聿眼底那最后一丝理智的弦,铮然断裂。
表演,进入高潮。
他没有怒吼,没有立刻对秦震动手。
而是猛地转身,一把扯过旁边丝绒沙发上沉重的装饰靠垫,狠狠砸向对面的落地窗!
“砰——!!!”
靠垫自然砸不碎加厚玻璃,但巨大的声响让整个房间都震了震,也彻底击碎了江晚姝最后一点侥幸。
但这只是开始。
傅承聿像是彻底疯了。他回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边桌,水晶烟灰缸和古董台灯砸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他反手将装饰壁炉上的青瓷花瓶扫落,瓷片炸开!他抓起红酒架,连同上面几瓶价值不菲的藏酒,整个抡起来砸向酒柜——
“轰隆——!!!!”
昂贵的套房在几分钟内变成一片狼藉的废墟。
他在进行一场沉默却震耳欲聋的破坏。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暴戾和绝望,是对所有物被染指的极致愤怒的显化。
秦震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些,但眼底的得意更浓。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套房被毁,眼神阴沉,握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但他竟然没有阻止,只是冷冷地看着。
因为他看到了,傅承聿砸的不是房间,是他今晚被践踏的尊严,是被当面抢夺女人的暴怒,是那层一直勉强维持的、虚伪和平表象的彻底崩塌。这说明,他的计划成功了,这个饵,价值连城。
傅承聿在一片狼藉中停下,胸膛微微起伏,背对着两人。几秒后,他转过身,脸上暴怒的潮红稍稍退去。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脸色铁青却难掩得意的秦震,最终,落在了沙发上面色惨白、裹着毯子的江晚姝身上。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暴怒,而是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巨大失望和彻骨心寒的冰冷。那目光像手术刀,缓慢地剖开她最后一点尊严和希望。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江晚姝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巨大的恐惧和悔恨扼住了她的喉咙:“承聿,对不起……我不是……他逼我……”
“逼你?”傅承聿打断她,声音嘶哑得可怕,却异常清晰,确保房间里的第三个人也能听清。他伸出手,不是触碰她,而是用冰凉的指尖,捏住了她颈间那条他送的、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钻石项链。
冰凉的钻石硌在他指间,也硌在她心上。
他盯着项链,又抬起眼盯着她,眼神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黑暗,和一种彻底的了悟。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清晰无比地扎进她心里,也钉进秦震的耳中,“我傅承聿,最恨的……就是背叛。”
“尤其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些痕迹,声音更冷,“用我送的东西,装饰着……爬上别人的床。”
江晚姝瞳孔骤缩,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住,连哭都忘了。
傅承聿猛地用力,扯断了那条项链!
细链崩断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钻石坠子滚落在地毯上,混入一片狼藉。
他站起身,将断裂的链子随手扔在她脚边,像扔掉一件肮脏的、再无价值的垃圾。然后,他俯视着她,彻底心死,说出了那句足以将她灵魂都击碎、也让秦震确信自己赢得彻底的话:
“江晚姝……”
“连你,也配不上这条项链。”
“更不配……留在我身边。”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自己。他转身,径直朝门口走去,脚步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没有砸东西,没有放狠话,甚至没有再理会秦震。
只是那挺直的背影,透着一股被彻底击垮后的决绝。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秦震满意。
“承聿——!!!”江晚姝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身后响起,充满了绝望和永远失去的恐惧。
但他已经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沉重的关门声,宣告着某个结局。
套房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江晚姝压抑不住,破碎的哭泣声。
秦震慢慢饮尽杯中残酒,走到她面前。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只剩下彻底的灰败。
“看,”秦震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温柔和残忍,“他不要你了。他嫌你脏。”
“但我不一样。”他的拇指擦过她的眼泪,“从今天起,你是我秦震的人。我会给你,他给不了的一切。”
江晚姝呆呆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她的世界,在傅承聿扯断项链、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已经崩塌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
秦震满意地笑了。他按下内线:“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进来,女款。再让厨房送点安神的汤。”
挂断电话,他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傅承聿的反应,比他预期的还要精彩。这场戏,值回票价。
而江晚姝……这个被彻底摧毁又被他重新收容的美丽藏品,将成为他刺激傅承聿、同时也是掌控林姝的一枚绝佳棋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傅承聿看似愤怒离场的背影下,那冰冷计算的眼神,无人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