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门被陈默用找到的几块半朽的木板和那卷麻绳勉强加固了一下,挡不住真正的冲击,但至少能拦住风雪和大多数小型动物。
他把越野车停在了最大那栋木屋——也就是仓库——的门口,这样既能遮挡一部分风雪,也方便搬运物资,必要时还能快速撤离。
天色完全黑透之前,他完成了初步的安顿。
选择了最靠近仓库、看起来结构也最结实的那栋小木屋作为今晚的栖身之所。
屋里那张铺着烂稻草的木床被他整个掀到了屋外,床板拆下来备用。
他用工捡来的兵锹和扫帚(从另一间屋子的角落找到的,只剩几根秃枝)勉强清理了地面的厚厚积尘和碎物,然后在冰冷的泥土地面上铺上了一层从车上拿下来的旧毡子和破布。这将是他们临时的“床铺”。
最关键的取暖问题亟待解决。
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炉子被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烟囱虽然也锈了,但似乎没有堵塞。
他用找到的几根铁丝,配合一些湿泥(从屋外挖了点冻土用屋内残存的雪水化开),将炉子和烟囱连接处的缝隙尽量糊住,防止漏烟。
又从仓库里搬来一些相对干燥的、劈好的木柴(虽然年头久了,但松木耐腐,还能烧),以及那半袋板结的木炭。
用了几块破布引燃了炉子,小心地加入细柴。
橘红色的火苗在炉膛里跳跃起来,起初有些烟气,但随着炉膛温度升高,烟囱抽力渐强,烟雾顺利排出,只留下温暖的热量开始向冰冷的屋内扩散。
陈默长长地舒了口气。
有火,就有生存下去的核心保障。
他将那个沉重的铸铁锅架在炉子上,倒入两瓶矿泉水。
又将几块压缩饼干掰碎放进一个还算干净的破瓷碗里,等水开了冲成糊糊。
做完这些,他才去把车里的陈平安和动物们带进来。
平安被抱进温暖的屋内,立刻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跳跃的火光和陌生的环境,小嘴微微张着。
六六显然更喜欢这里,它凑到炉子边,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趴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尾巴轻轻晃动。
咪咪则花了点时间巡视整个小屋的每个角落,从床铺(破布堆)到墙角,再到炉子后面,确认没有“不速之客”后,才在炉子另一侧、一个既能取暖又不会被烤到的干燥角落蹲坐下来,开始舔毛。
有了屋顶和炉火,这个小小的空间立刻有了“家”的雏形。
尽管墙壁漏风,窗户破损,地面冰冷,但相比起车内的狭小和浅洞的阴寒,这里简直是天堂。
水开了。陈默先给平安冲了奶粉,看着孩子满足地吮吸,然后自己就着饼干糊,吃了几口冰冷的火腿肠(最后一点了)。
给六六和咪咪也分了点饼干和一点温水。
它们吃的很香,尤其是六六,似乎从昨晚的惊吓中完全恢复了过来。
吃完饭,疲惫再次席卷而来。但陈默还不能睡。他需要利用夜晚相对安全的时间,做一些准备工作。
他拿起斧子,走到屋外。
在车灯和手电的照明下,他砍伐了几根手腕粗细、相对笔直的小树,去掉枝桠,拖回屋内。(顺便关了车灯,锁了车门。)
这些木棍将用来加固门窗,或者制作一些简单的工具。
他又从仓库搬来更多木柴,堆在炉子旁边,足够烧到明天早上。
然后,他开始仔细检查这个小营地。他绕着几栋木屋走了一圈,用手电仔细观察雪地和墙壁。
确认除了他们自己的痕迹,没有任何近期的人类或大型动物足迹。
陈默检查了仓库的地窖入口,重新盖好,并用一块沉重的木头压住。
最后,他回到作为居所的小木屋,用砍来的木棍和麻绳,从内部将门闩加固,又用几块木板斜顶在门后。
虽然简陋,但多少能带来一些心理上的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炉边的破凳子上,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炉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摇曳不定。
屋外,是山林夜晚特有的深沉寂静,偶尔能听到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扑簌声,或者远处不知名夜鸟一声短促凄厉的啼叫。
平安已经在他铺好的“床”上睡着了,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六六蜷在平安旁边,充当一个毛茸茸的活体暖炉。
咪咪则占据了炉子另一侧最暖和的位置,盘成一团。
陈默添了根柴,火星噼啪炸响。他拿出笔记本和铅笔,借着炉火的光,开始了末日以来的第一次记录。
末日第N年(记不清了),位置:疑似大兴安岭西南麓某山谷,废弃林场木屋。
物资:车辆油料约三分之一,压缩饼干三箱(消耗少许),瓶装水两箱,奶粉四罐半,松子一坛(意外收获),工具补充(斧x2,冰镐x1,柴刀x1,撬棍,折叠刀,工兵铲,铁锅x1,麻绳,铁钉等)。
成员状态:平安良好,六六健康,咪咪精神头不错。
环境:大雪封山,木屋可暂避,需进一步修缮加固。周围有动物活动痕迹,需警惕。
下一步:1. 彻底检查所有木屋及地窖,搜寻更多可用物资。2. 修缮居所,堵漏防风。3. 评估此地作为长期据点的可能性。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笔尖悬在纸上。
长期据点……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动。这里确实有潜力:有现成的(虽然破败)遮蔽所,有木材,靠近水源(冻河),地势相对隐蔽,山谷入口狭窄易守。
如果稍加改造,或许真的能成为一个可以度过严冬、甚至进行较长时间休整和恢复的基地。(最起码暂时还没看到丧尸)
但这需要大量的工作和时间。而且,必须确保安全。
他需要更仔细地探查周围区域,排除所有潜在威胁。
也需要考虑食物来源的可持续性。压缩饼干和松子能吃多久?必须想办法获取新鲜食物,无论是狩猎、捕鱼(如果河里有鱼),还是寻找可食用的植物根茎(在雪地里这几乎不可能)。
他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题很多,但至少,现在有了一个可以喘口气、从容思考这些问题的地方。
不用再每时每刻担心被风雪吞噬,或者被丧尸追赶。
他走到破损的窗户边,用一块破布堵住最大的缝隙,然后透过残余的玻璃向外望去。
夜空晴朗,繁星如碎钻般洒满天鹅绒般的夜幕,银河清晰可见,横贯天际。
没有光污染的世界,星空是如此震撼人心。
月光清冷,洒在白雪覆盖的山谷和森林上,映出一片幽蓝的、静谧的微光。
远山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雄伟而神秘。
很美。
一种冰冷、宏大、不近人情的美。
这就是他们千辛万苦要抵达的北方山林。
陈默静静地看了很久。孤独感依然存在,但此刻,它似乎被这壮丽的自然景象冲淡了一些,转化成一种更为深沉的、对自身渺小的认知。
在这片古老的山林面前,个人的生死悲欢,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但这种认知并未让他沮丧,反而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平静。
既然天地如此广阔,那么努力活下去,似乎也就有了意义——哪怕只是为了见证更多的日出日落,为了陈平安的成长,为了身边动物伙伴的陪伴。
他回到炉边,添加了足够燃烧到后半夜的木柴。
然后,他和衣躺在了平安旁边,将孩子和六六都搂进怀里,用所有能找到的破布烂衣服盖在身上。炉火的热度辐射过来,驱散了一些寒意。
咪咪抬头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火光,然后又把头埋了回去。
陈默闭上眼睛。
耳朵里是炉火的噼啪声,平安细微的呼吸声,六六的鼾声,还有屋外山林夜晚的各种细微响动。
这一次,他没有强迫自己保持半醒的警觉。
在这有墙壁、有炉火、有简陋防御的“家”里,他允许自己稍微沉入更深一点的睡眠。他知道,明天还有繁重的工作在等着他。
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前路的无尽黑暗和不确定压得喘不过气。
他们找到了一个支点,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落脚点。
大兴安岭的旅程,从漫无目的的逃亡,开始转向有目标的生存建设。
漫漫长夜,炉火静静地燃烧着,将温暖和微光,固执地留在这山林深处一隅小小的、破损的木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