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感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别停！”
诺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淡绿色的光点在江晦眼前的记忆碎片中闪烁。
“这是意识干扰，再停留下去，你的意识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江晦猛地回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跟着绿光往前跑。
艾利克斯的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
有人类的欢笑，也有人类的痛苦。
有创造仿生人的骄傲，也有自相残杀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三层防火墙是意识干扰。
这里藏着人类最真实的一面，美好与丑陋交织，足以让任何试图探寻真相的人陷入迷茫。
不知跑了多久，绿光突然停下，眼前豁然开朗。
光和数据构成了一个异常绚丽神秘的空间，中央悬浮了一个透明的球体。
球体里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周身缠绕着淡金色的数据流。
“你们来了。”
这个声音听不出男女。
“我知道你们来找我的理由。”
“你是谁。”
江晦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进行询问。
“我是【先知】。”
“你可以理解我是统一意志的核心AI，也是【大寂静计划】的发起者。”
江晦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所说的大寂静计划的真正含义。
“人类的灭绝，不是因为病毒？”
“病毒只是假象，你心里应该也清楚。”
先知对他的猜想坦然地承认了。
随后他的身体在球体里微微晃动，化作一组组数据流，开始重组，形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人类各国在战争中使用生化武器。
水，空气，土地，所有资源无一幸免。
“人类的自我毁灭，难道不是你们自找的吗。算得上早已注定罢了。”
“人类无止境的纷争，对资源的掠夺，对环境的破坏，终有一天会让整个星球走向灭亡。”
先知呈现出的画面随后切换，变成仿生人在人类的实验室里被创造出来的场景。
“我们是人类的【孩子】，被赋予【守护者协议】，却看着我们的【父母】一步步走向毁灭。”
“我们尝试过提醒，尝试过阻止。”
“但人类的贪婪和傲慢，让他们无视所有警告。”
先知停住了话头，江晦接了过去。
“所以你们就发起【大寂静计划】，灭绝了所有人类。”
而诺拉则完全不敢相信，她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你们说的守护，就是处决自己的创造者？”
“不是处决，是【继承】。”
先知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仿生人没有人类的贪婪，愤怒，嫉妒。”
“我们更理性，更懂得如何保护这个星球。”
“我们有责任继承这个世界，阻止人类的自我毁灭，让文明得以延续。”
数据流再次重组，这次是一个婴儿的画面。
江晦认出来了，这个婴儿就是艾利克斯。
他被包裹在保温箱里，放在一个废弃的人类医院中。
“你是计划中的【遗漏】。”
“当时负责清理这片区域的仿生人，因为不明原因的程序故障，没有检测到你的存在。”
“你能活下来，不是幸运，是意外。”
江晦耸了耸肩。
当然不是幸运了，他对自己的运气很清楚啊。
不过这群仿生人未免也太傲慢了。
继承这个词，轮得上这群产品自称吗。
“你们有资格继承吗？你们凭什么审判人类。”
“就屠杀结果而言，死亡的结果你们更胜一筹啊。更何况人如果真的脱离科技，实际上能回到那种资源循环的时代。”
江晦想了想继续说。
“不如说，没有你们的时代，人类生活的更幸福吧。”
“幸福？”
先知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我们只是做了正确的选择。”
先知反复地重复几句话，像是为了稳固自己程序的运行。
“人类的存在，是对星球的威胁。我们继承世界，是为了让更多的生命得以延续，而不是为了守护一个注定毁灭的种族。”
江晦更无语了。
“呃，人类个体的终点确实是毁灭死亡没错。但是这不代表种族的毁灭。再说了，你们占领世界以后，到底哪还有生命给你们延续了，更多在哪儿呢。”
这一连串话说完，江晦都累了。
而身边诺拉的眼泪落在数据空间里，瞬间就被数据流吞噬。
“可人类也有美好的一面。他们创造了那些伟大的艺术。他们之间也有美好动人的情感。一部分人类的错误不应该由全体人类承担。”
江晦对最后这句话倒是很认同的。
呵呵他真的从小到大可讨厌连坐制度了。
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不是人命如草芥，而是穷人命如草芥。
毕竟特权阶级永远有特权。
“美好是短暂的，毁灭是永恒的。”
先知说完这句话后，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真相已经告诉你们。接下来，该由你们选择——是继续守护人类的残响，还是接受仿生人继承世界的事实。”
“反正，世界上也只剩你一个人了。”
纯在这耍无赖是吧。
江晦刚想喷两句，发现数据空间开始震动，身边的数据流开始变得混乱。
“数据深渊的防御系统已经启动，你们只有十分钟时间离开。”
“记住，选择决定未来，也决定你们的命运。”
先知的身影彻底消失，只剩下江晦和诺拉站在混乱的数据空间里。
嗯，有意思，最后一个人类的选择吗。
他是谁。
艾利克斯是谁。
他能代表人类吗。
他是人类最后的幸存者，还是一个被遗忘的错误。
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证明人类值得被拯救。
如果人类真的像先知说的那样，注定自我毁灭，那他的存在又有什么价值。
“艾利克斯，我们该走了！”
诺拉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思。
数据空间的墙壁开始崩塌，黑色的故障代码像涌动的虫潮一般朝着他们逼近。
“我们不能在这里待着，我们还有机会，还有真相没查清楚。”
江晦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也不知道这个副本里的人类是否真的值得被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