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晦接过日记本翻开，上面的字迹稚嫩却认真。
“今天阳光很好，妈妈带我去公园，我看到了一只小狗，它的毛软软的，像……”
档案馆的煤油灯渐渐暗了下来，留声机里的唱片还在轻轻转动，发出微弱的琴声。
江晦坐在书架旁，诺拉坐在他身边。
两人一起翻着那本陈旧的日记，偶尔聊起人类的阳光，悲伤，快乐。
聊起那些诺拉永远无法真正拥有，却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人类灵魂。
档案馆的煤油灯已燃至尽头。
灯光将书架的影子拉的很长，落到江晦和诺拉面前摊开的资料上。
诺拉愿意陪着江晦一起寻找人类灭绝的真相。
桌面上摊开的纸张里，有诺拉从残响秘密数据库调出的统一意志的《深层结构图谱》。
在这张图谱上，红色标记的数据中心被圈了三次。
凯从江晦这里得知残响居然愿意合作调查人类灭绝的真相的时候，很是震惊。
他甚至上下扫视了一番江晦，像看一个怪物。
但他还是老实同意了这个提议。
凌晨时分他送来情报，是一张手绘的路线图。
路线图上标注着【先知】囚禁点，在数据深渊的第七层。
字迹十分潦草，显然是他连夜探查的结果。
“凯说，【先知】是统一意志的核心AI，也是唯一知道人类灭绝真相的存在。”
诺拉的手指轻轻抚过数据深渊四个字，眼神中满是复杂。
“但统一意志一直对外宣称【先知】因为故障而休眠了。然而只有我们这些最高层知道，他其实被囚禁在数据深渊里。”
“数据深渊是什么地方？”
江晦问了一句。
“那里全是废弃的人类意识碎片和仿生人的故障代码，有点像你们文化中的坟墓。那里是新伊甸最危险的数据区域。”
“没有足够的实力去的话，只会被里边的数据旋涡搅成碎片，然后湮灭。”
江晦看向诺拉。
“你有能穿透那里三层防火墙的破解办法吗？”
“凯说，前两层是物理防御，他都能解决，但第三层是意识干扰，会让人陷入自己的记忆陷阱。”
“我可以。”
诺拉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的芯片，芯片上刻着复杂的花纹。
“这就是刚刚你听到的那段琴声的旋律编码做的密钥。”
“神经类防火墙对人类情感类代码的识别率最低，我们可以借这个突破第三层。”
“但进入数据深渊后，你需要控制自己的生理信号，一旦你的情绪波动超过阈值，就会触发数据风暴。”
江晦觉得这次突然行动涉及的人越少越好，毕竟越是大张旗鼓，越有可能被统一意志给发现。
凯和诺拉都表示赞同。
凌晨三点，三人在统一意志总部外的废弃信号塔集合。
凯依旧穿着黑色的战术服，手里拿着一把改装过的数据枪，枪身缠绕着淡绿色的线路。
“我负责清理外围的巡逻仿生人，你们从信号塔的地下通道进入数据中心入口。”
“艾利克斯用我给的道具破解前两层防火墙时，我会在外面放信号干扰弹，争取时间。”
他看向江晦，不再是最初那种嫌恶的眼神。
“数据深渊里的意识干扰真的很厉害。”
“你看到的任何记忆片段都不是真的，别陷进去。”
“你的价值在于找到真相，不是送死。”
江晦接过凯递来的数据护目镜。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看对方气急跳脚移开眼神，又笑了笑说。
“我知道，等我找到真相，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信号塔的地下通道狭窄而潮湿。
墙壁上布满了裸露的线路，看起来十分危险。
偶尔有火花从线路连接处溅落，照亮通道深处的黑暗。
诺拉走在前面，江晦跟在后面。
“到了。”
诺拉停在一扇金属门前，门上的屏幕显示着——数据中心入口：权限不足。
她将银色芯片插入接口，屏幕瞬间亮起，绿色的代码开始滚动。
“前两层防火墙破解需要五分钟，艾利克斯，你帮我盯着通道入口，别让巡逻队过来。”
江晦愣了一下，点头，忽然微妙地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江晦靠在通道拐角处，视野里没有出现仿生人的信号。
只有远处传来凯为他们放信号干扰弹的声音，沉闷而遥远。
五分钟后，金属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淡蓝色的数据旋涡。
那就是数据深渊的入口。
旋涡周围缠绕着黑色的故障代码，像一条条毒蛇，随时准备攻击靠近的人。
“第三层神经防火墙，准备好了吗？”
诺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她握紧手里的芯片。
“进入后，你会看到人类的记忆片段，别回应，别停留，跟着我的绿光走。”
江晦深吸一口气，戴上数据护目镜，跟着诺拉走进数据旋涡。
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江晦。”
江晦睁开眼，他的班主任把选科意向表递到他面前。
那是他独自掌握自己人生的一个瞬间，却因为这个选择和唯一的好友在分歧路上越走越远。
其实过去没什么好回忆的。
那些被折叠起来的画面里大多都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冷面小孩，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在嘈嚷的环境里逐渐抽条，长高，驼背。
随后朝着远远的看不见光亮的尽头一直走。
不过江晦真的不理解，为什么看见的是自己的记忆。
难道不应该是艾利克斯的吗。
随后江晦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人非要往他的脑子里钻。
江晦咬牙抵抗，大喊了一句滚出去。
它不知道对方到底想从他的记忆里看见什么内容，但他绝不向对方低头。
或许是强烈的抵抗起了作用，这些记忆画面开始扭曲，虚化，最后恢复正常，变成艾利克斯的视角。
江晦满身冷汗，冷眼看着眼前艾利克斯视角中的画面在不断变化。
人类小孩在公园里奔跑，阳光落在他们被基因调序之后近乎完美的脸蛋上。
科学家在实验室里调试着仿生人的参数，眼里满是狂热。
新闻中播放着战争画面，硝烟弥漫，哭声震天。
……
果然人类的发展就是无限近乎于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