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女儿国，都城之外。
今天的太阳仿佛都比平日里要勤奋几分，早早地挂在了天上，把地面烤得暖烘烘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躁动”的气息，浓度堪比双十一零点前的购物直播间。
城门口，那场面，简直比还要过年还要热闹三倍。
红毯从皇宫门口一直铺到了十里之外，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搞马拉松比赛。
道路两旁，鲜花堆得比城墙还高，所有的树上都挂满了红绸带，连路边的流浪狗都被强行套上了一件喜庆的小马甲。
西梁女王身披那一袭象征着绝对王权的赤红凤袍，头戴金冠，站在队伍的最甚至。
今天的她，美得有点犯规。
平日里的威严霸气被她刻意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望夫石”的焦灼与期待。
她每隔五秒钟就要整理一下并没有乱的衣领。
每隔十秒钟就要问一遍身边的女官：“真的来了吗？没看错吗？”
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刚开始异地恋奔现的小女生。
而在她身后，文武百官列队整齐，虽然一个个都在极力保持仪态，但那频频踮起的脚尖还是暴露了她们内心的八卦之魂。
至于那数万名普通民众，更是激动得脸红脖子粗。
她们手里挥舞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彩旗，眼神狂热得像是要去听偶像的演唱会。
毕竟，自从那个凄美的“前世虐恋”故事传开后，大家的三观已经被彻底重塑了。
什么佛祖？什么来世？
哪有这种跨越亿万年的神仙爱情好磕？
“来了！来了！”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尖叫，分贝之高，差点把城楼上的瓦片都震下来。
所有人齐刷刷地抬头望向东方天际。
只见云层翻涌，金光万道。
一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舰队，破云而出。
那不是一艘两艘，而是整整三十六艘如同空中堡垒般的巨型云舟！
每一艘船的船头，都雕刻着狰狞威武的兽首，船身上流转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符文阵列。
但在这种高大上的画风中，偏偏混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那些迎风招展的红色横幅。
上面写着：“热烈庆祝万妖圣地与西梁女国建立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花果山特产，吃了都说好！”
“要致富，少生孩子多修路，跟着猴哥有肉吃！”
这土味十足的标语，配上仙气飘飘的云舟，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土到极致就是潮？
“那就是……那是我的王……”
女王看着最中间那艘最为宏伟的“万妖号”，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悸动，是“素娥”穿越时空的呼唤。
“恭迎太子殿下回家！”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数万民众齐声高呼，声浪如潮水般席卷天地。
“恭迎姑爷回家！”
有些胆子大的大妈，直接喊出了这句更接地气的口号。
此时，万妖号的甲板上。
陈凡手里摇着折扇，努力维持着一副“我很儒雅、我很随和”的高人形象。
但他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啧啧啧，看看这排面。”
陈凡对着身边的九天玄女挑了挑眉，“这不比天庭那个冷冰冰的早朝有意思多了？”
“这就叫民心所向，这就叫众望所归啊！”
猪八戒趴在栏杆上，哈喇子流得像瀑布一样，两只眼睛都变成了桃心状。
“猴哥！全是女的！真的是全是女的！”
“而且都在喊姑爷……嘿嘿，那俺老猪是不是也能混个‘二姑爷’当当？”
啪！
哪吒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猪八戒的后脑勺上。
“醒醒吧你，那是喊我大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注意素质！我们现在是文明考察团，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牛魔王为了显瘦，特意穿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结果勒得肚子上的肉一圈一圈的，像个米其林轮胎成精。
但他还是挺着胸脯，一脸的自豪。
“大哥，你看这阵仗，俺老牛是不是该下去吼两嗓子，震震场面？”
陈凡瞪了他一眼：“别！千万别！”
“你这一嗓子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屠城呢。”
“都给我记住了，微笑！保持微笑！”
“我们要展现出万妖圣地的精神风貌，要让她们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
舰队缓缓下降，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那种欢庆的气氛也达到了顶峰。
然而。
生活总是喜欢在你笑得最开心的时候，给你来一个大比兜。
就在陈凡准备摆出一个最帅的姿势降落时。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咕嘟……咕嘟……”
一阵诡异的水声，突然盖过了人群的欢呼。
那是从护城河，也就是子母河的支流中传来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如同无形的毒气弹，瞬间在空气中炸开。
这味道简直无法形容。
就像是把一万个臭鸡蛋、死老鼠、烂咸鱼，全部扔进化粪池里发酵了一百年，然后突然掀开了盖子。
“呕——！”
前排正在欢呼的几个大妈，笑容还没收回去，直接弯腰狂吐。
“什么味道？这特么是谁拉裤兜子了？”
猪八戒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这味道比俺老猪的高老庄猪圈还要冲啊！”
“不对劲！”
杨戬的脸色瞬间变了，眉心的天眼猛地睁开，射出一道神光。
“看河水！”
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原本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子母河水，此刻竟然像是被墨汁染透了一样。
黑。
纯粹的黑。
不仅黑，还粘稠得像是石油，表面翻滚着一个个诡异的气泡。
每一个气泡炸裂，都会散发出一缕灰黑色的雾气。
“水……水变黑了！”
人群中传来惊恐的尖叫。
这还没完。
几个刚才因为口渴，在河边刚刚打了一碗水喝下去的年轻女子。
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啊——！肚子！我的肚子！”
她们捂着腹部，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原本红润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然后泛起一层死灰色的黑气。
黑色的斑点，像是霉菌一样，迅速爬满了她们露在外面的皮肤。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她们就不动了。
虽然没死，但气息微弱游丝，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变成了一具具干枯的活尸。
“杀人了！水里有毒！”
“这水……这水是我们的母亲河啊！怎么会变成毒水！”
恐慌，就像是点燃了引信的火药桶，瞬间在数万人的队伍中爆炸了。
刚才的欢庆气氛，一秒钟都没剩，直接变成了人间炼狱般的混乱。
人们推搡着、尖叫着、哭喊着，想要远离那条平日里赖以为生的河流。
“怎么会这样……”
西梁女王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懵了。
她的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
这是她日夜守护的子母河啊！这是女儿国的命根子啊！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副鬼样子？
“陛下！不好了！”
一名女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全是泪水，“城里的井水……也变黑了！”
“太医院那边已经送去了好几百个病人，症状都一样，全是喝了水之后……腹痛如绞，生机断绝！”
女王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
这时候，一个更加可怕的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是报应！这是报应啊！”
一个年长的老妇人，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指着天空中的舰队，歇斯底里地哭喊。
“我们拆了佛寺！我们赶走了菩萨！”
“我们背叛了信仰，去迎接什么妖魔！”
“这是佛祖降下的惩罚！这是天谴啊！”
这几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就已经六神无主的民众，在这种极度的恐惧下，理智瞬间崩塌。
她们本就是刚刚从佛门的洗脑中走出来，根基还不稳。
现在大难临头，那种根深蒂固的畏惧感，又重新占领了智商的高地。
“没错……一定是佛祖发怒了！”
“呜呜呜，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拆庙的！”
“都是因为那个妖皇！是他带来了灾难！”
一时间，无数人开始跪在地上磕头，甚至有人开始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天空中的云舟扔去。
虽然那些石头根本扔不到那么高，但这种态度的转变，比任何攻击都要伤人。
刚才还是“万众期待的救世主”，眨眼间就变成了“带来灾难的瘟神”。
这就是人性。
这就是这地狱级开局的真面目。
万妖号上。
所有的笑声都消失了。
牛魔王的脸黑得像锅底，拳头捏得咔咔响。
“这帮刁民！变脸比翻书还快！”
“刚才还喊姑爷，现在就喊妖魔？”
“大哥，让俺下去，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闭嘴。”
陈凡的声音很冷，冷得像是从九幽地狱里飘出来的冰渣子。
他没有看那些愚昧的民众，也没有看那个慌乱的女王。
他那双金色的火眼金睛，死死地盯着那条黑色的子母河。
透过那翻滚的黑水，透过那厚重的地层。
他看到了一缕极其隐晦、却又极其恶毒的因果线。
那线条的尽头，连着西方，连着那个笑得一脸慈悲的胖子。
“呵呵……哈哈哈……”
陈凡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但这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令人胆寒的杀意。
“好一个弥勒佛。”
“好一个未来佛。”
“打不过我，就开始对凡人下手是吧？”
“搞生化武器？搞投毒？”
“这招数……真是下作得让我都要给你鼓掌了。”
他猛地合上折扇，扇骨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想让我落地成盒？”
“想让我这‘文明访问’变成笑话？”
“行。”
陈凡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一群已经处于暴怒边缘的大妖们。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让人看了就想报警的笑容。
“兄弟们，看来咱们的业务要调整一下了。”
“种地、织布、搞文艺汇演先放一放。”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
陈凡指了指下方那乱成一锅粥的城市。
“把这个场子，给我硬生生地……救回来！”
“我要让那个死胖子知道。”
“跟我玩阴的？”
“他是在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