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上的倒三角标记刚映入眼底，空气骤然扭曲。
一股腥甜气息从密室深处涌出，像湿布裹住口鼻。金小小脚步未停，左手已将《残剑录》横在胸前，右腕一抖，残剑自背后跃入掌心。剑锋划地，一道弧形剑意疾射而出，在身前三尺凝成半透明屏障。
毒雾撞上屏障的瞬间，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那雾气并非寻常烟尘，而是由无数细小颗粒组成，每一粒都在微微震颤，仿佛活物。屏障边缘开始出现细微裂痕，如同干涸的泥地。
【高浓度蚀心毒素扩散，精神干扰模块激活——警告，幻觉诱导概率上升至百分之七十。】
系统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金小小指尖轻点剑脊，灵力顺着经脉涌入剑身。屏障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目光穿过翻腾的雾气，盯着祭坛中央那枚假玉瓶。瓶身仍在原位，封口符纸的一角微微翘起，卷轴的阴影恰好遮住瓶底。
“你引爆丹药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雾气的嗡鸣。
毒雾中心忽然剧烈翻滚，一个身影踉跄着后退数步，靠在石柱上喘息。林岚的白衣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手指紧紧按着左胸，指缝间渗出暗红液体。她嘴角扬起，笑容却僵硬得像是被人强行扯上去的。
“你以为……放个假瓶子就能骗过我？”她咳了一声，血沫溅在手背，“我看得见……你腰间的玉匣在发光。”
金小小不动声色。玉匣确实藏在储物空间，但此刻并未外显。她知道这是幻觉干扰在作祟——系统提示的精神攻击已经开始生效。
“那你告诉我，”她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踩在剑意延伸的节点上，“你引爆最后一颗蚀心丹，是为了逃，还是为了死？”
林岚瞳孔猛然收缩。
她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
“我不会输。”她咬牙，声音沙哑，“只要这毒雾扩散出去，东部所有修行者都会在三天内灵根溃散。天一门……青羽阁……百草谷……全都得烂在自己的灵气里！”
“然后呢？”金小小停下脚步，残剑垂下，“你躲在地下通道里，靠着最后一点解药苟延残喘？等万毒谷哪天想起你这枚弃子，再派人来取你的命？”
林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金小小继续道：“柳如眉给你的‘和解酒’里，是不是也加了母蛊？你反杀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早就不是自由之身了？”
“闭嘴！”林岚嘶吼，抬手就要捏碎另一枚丹药。
金小小早有准备。残剑猛然上挑，剑意屏障瞬间扩张，将整片毒雾推向角落。林岚被气浪掀翻，重重撞在墙上，手中丹药脱手飞出，滚落在地。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金小小一步步逼近，“你做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算计之中。锁灵草、蚀心草、毒瘴花……这些不是你的计划，是你被利用的证明。”
林岚趴在地上，肩膀剧烈起伏。她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断续的抽泣。
“证明？我需要谁的证明？”她抬起脸，眼里全是血丝，“我爹娘死的时候，没人给我证明！族人被屠尽的时候，没人站出来说话！我只能靠自己爬上来……踩着别人，吞下毒药，把自己变成怪物……可我还是输了。”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臂却一软，又跌坐回去。
金小小站在原地，没有靠近。
她知道这时候任何安慰都是讽刺。
“你想让我恨你？”她问。
“我不想让你做什么。”林岚喘着气，“我只是……不想一个人走。”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手，掌心拍向地面。
一道幽绿色符文自她掌下蔓延，直冲密室四壁。墙壁上的晶石接连炸裂，碎屑纷飞。与此同时，地面震动加剧，那块刻有倒三角符号的石板缓缓下沉，露出下方螺旋向下的狭窄通道。
林岚的身体随着石板下降，最后一刻，她死死盯着金小小。
“你说我逃？”她声音微弱，却清晰传来，“这不是逃……这是重新开始。”
石板彻底闭合，只留下一丝缝隙。
毒雾仍在屏障外盘旋，但浓度已明显降低。金小小收回剑意，屏息凝神，耳朵捕捉着地下传来的细微动静。
脚步声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的滴答声，像是水珠落入深井。
她蹲下身，用剑尖撬开石板边缘。缝隙扩大了些，一股冷风从下方吹出，带着铁锈与腐叶混合的气息。她取出一枚照明符，注入灵力后抛入通道。
符光缓缓下沉，照亮了第一级台阶。
就在光芒触及台阶的刹那，一张薄纸从上方飘落，轻轻搭在她肩头。
是卷轴的一角。
她取下展开，发现原本完整的地图被撕去大半，只剩下一小片区域——正是赤霄矿脉西南角，一个从未标注过的废弃支洞。洞口旁画着一把断裂的剑，旁边写着两个小字：
“还你。”
金小小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
她没有追。
转身回到密室中央，目光扫过祭坛、毒弹封印处、暗室门口，确认一切无异。然后她走向东南角那根曾藏匿活体毒瘴花的石柱。玉盒还在原处，但她记得刚才离开时已经合上了盖子。
现在，它开着。
她走近，伸手探入盒底。指尖触到一道凸起的刻痕，极浅，若非刻意摸索根本察觉不到。那是三个并列的小点，排列方式不像文字，倒像是某种记号。
她皱眉。
正欲细看，脑中系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提示：【检测到微弱能量残留——方向，西北侧碎石堆。】
她立刻转身。
密室西北角常年潮湿，顶部渗水导致地面堆积了一小片碎石和泥浆。之前搜查时并未发现异常，此刻那些碎石却似乎被动过，中间凹陷下去一块，露出半截金属边角。
金小小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拨开湿泥。
是个锈迹斑斑的铁匣，约手掌大小，表面刻着模糊的纹路。她试着打开，锁扣早已腐蚀，轻轻一掰便脱落。
匣内空无一物。
但她注意到底部有一道暗槽，极细，几乎看不见。指甲抠进去，挑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数字与符号，排列毫无规律，像是随机生成的密码。
【扫描完成】系统说，【此金属片材质为赤霄铁残渣，记录内容为加密信息，解码需匹配特定法则频率——例如，空间剑心共鸣波段。】
她将金属片夹在指间，看向祭坛方向。
假玉瓶仍在那里，位置未变。
但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林岚现身到逃走，全程都没有提到这瓶“残渣”。她愤怒、威胁、引爆丹药，却唯独忽略了本该最关心的东西。
除非……
她根本不在乎真假。
除非她早就知道，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毒弹，而是这个匣子。
金小小缓缓站起身，将金属片收进袖中。她最后环视密室一圈，确认再无可疑痕迹。然后她走到那扇通往暗道的门前，抬脚踹向门框左侧。
一声闷响，整面墙晃了晃。
片刻后，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墙后一道窄缝。她伸手探入，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
拔出来时，是一截断刃。
刃身漆黑，边缘布满锯齿状缺口，断口参差不齐。但握柄末端刻着一个小小的“二”字。
她握紧断刃，指尖抚过缺口。
这就是第二块赤霄灵剑碎片。
也是林岚故意留给她的。
她没动。
站着不动，呼吸平稳，眼神却一点点冷下来。
远处，地下通道深处，滴答声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