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北境战报再传。
紫宸殿内，乾元帝手持军报，眼中精光闪烁。殿中，三公九卿、兵部诸将肃立，气氛凝重中透着一丝振奋。
“晋王急报——”太监高安朗声宣读，“北狄后军五万轻骑，因粮道遭袭，行军已缓三日。前锋拓跋宏部仍围雁门关，但攻势渐疲。另，西南军报——南蛮见剑南关久攻不下，已有退意！”
殿内一片低呼。
霍通上前一步：“陛下，此乃良机！南蛮既退，西南军可立即北调，与晋王合围北狄后军！”
兵部左侍郎刘淳却道：“霍尚书，西南军北调，需过秦岭、渡黄河，至少需十日。十日间，若北狄后军突破晋王防线，与前锋汇合，雁门关危矣！”
“所以不能等！”纪怀廉忽然开口。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这位永王殿下，自协理军务以来，已数次语出惊人。
纪怀廉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北境防线：“晋王现有兵力八万，分守各处，能调动的兵力不过三万。以三万阻五万轻骑，本就吃力，如今虽袭扰粮道，也只能拖慢敌军步伐，无法全歼。”
他顿了顿，看向乾元帝：“父皇，儿臣有一策，或可破此僵局。”
“讲。”
“南蛮既退，西南军北调已成定局。但我们等不起十日。”纪怀廉手指点在沙盘上一处山谷，“所以，不如让西南军兵分两路——”
“一路五万，急行军北上，八日内抵达黑风隘。此地是北狄后军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五万大军据险而守，可阻北狄后军五日以上。”
“另一路三万，”他手指划向另一方向，“绕道阴山北麓，佯攻北狄后方部落。但不必真攻，只需做出声势，让拓跋宏以为后方危急。”
殿内诸将皆露思索之色。
刘淳质疑：“佯攻？拓跋宏何等人物，岂会轻易中计？”
“所以需辅以谣言。”纪怀廉眼中闪过锐光，“儿臣建议，让晋王在敌营散布两条消息——”
“其一，北狄可汗对拓跋宏此次出兵不满，认为他劳师远征，耗费国力，已暗中联络其他部落首领，欲削拓跋宏兵权。”
“其二，南蛮之所以退兵，是因与北狄其他部落暗中结盟，约定瓜分拓跋部领地。如今南蛮佯攻剑南关，实则是为牵制大奉兵力，让北狄其他部落趁机吞并拓跋部。”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离间攻心之毒计！
霍通倒吸一口凉气：“殿下这是……要拆北狄联盟？”
“正是。”纪怀廉沉声道，“北狄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各部矛盾重重。拓跋部势大，其他部落早有不满。此次拓跋宏倾巢而出，后方空虚，正是其他部落下手良机。我们只需稍加点拨，他们自会……狗咬狗。”
他想起青罗那句梦呓——“两条狗打不走，扔块骨头让他们狗咬狗”。
如今拓跋部的领地便是这块骨头，是北狄内部的权争。
扔出这块骨头，北狄联盟便会出现裂痕。
乾元帝盯着沙盘，良久，缓缓道：“此计虽妙，但需时日。谣言散播，敌军内乱，非三五日可成。”
“儿臣预计，需七日。”纪怀廉道，“这七日间，雁门关守军需严防死守，绝不出关。西南军急行军北上，在黑风隘布防。同时，晋王需继续袭扰北狄粮道，令其粮草不济，军心浮动。”
他顿了顿：“七日后，若谣言奏效，拓跋宏必分兵回援。届时，我军三面合围——黑风隘阻其后军，雁门关压其前锋，晋王袭其侧翼。拓跋宏纵有通天之能，也难逃此局。”
殿内一片寂静。
这计策环环相扣，步步杀机。
先离间，后佯攻，再合围……每一步都算得精准狠辣。
刘淳还想质疑，霍通已率先开口：“陛下，臣以为永王殿下此计可行！北狄内部本就不稳，稍加挑拨，必生内乱。届时我军三面合围，必能重创拓拔宏！”
几位老将也纷纷附和。
乾元帝看着沙盘，又看看纪怀廉，眼中神色复杂。
这个儿子……何时有了这般谋略？
但他未多问，只沉声道：“准！传旨——”
“命西南节度使，分兵两路。一路五万，八日内抵黑风隘设防；一路三万，绕道阴山北麓佯攻，广布谣言！”
“命晋王，继续袭扰北狄粮道，同时在敌营散布离间之言！”
“命雁门关守将李毅，严防死守，七日内绝不出关！”
一道道军令飞出紫宸殿，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处。
纪怀廉走出大殿时，霍通跟上来，低声道：“殿下此计，着实让老臣佩服。只是，那离间之言……”
“霍尚书放心。”纪怀廉道，“北狄内部确有矛盾，本王不过是……稍加利用罢了。”
他望向北方，眼中闪过冷光：“拓跋宏此人，多疑善妒，对可汗早有不满。此番谣言，正中他心病。”
霍通深深看他一眼，终是叹道：“殿下对敌情之了解，已远超朝中诸将。”
这话说得相当直白——你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王爷，如何对北狄内情了如指掌？
纪怀廉只淡淡一笑：“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王……不过是多读了几本兵书罢了。”
这话，霍通自然不信，但他也未再多问。
有些事，心照不宣便好。
接下来的七日，战局如纪怀廉所料，一步步推进。
第一日，西南军分兵北调。
第二日，晋王开始散布谣言。
第三日，雁门关外，北狄前锋攻势明显放缓。
第四日，黑风隘传来军报，西南军先头部队已抵达，开始布防。
第五日，阴山北麓出现大奉军旗，佯攻之势已成。谣言在北狄营中越传越广。
第六日，北狄后军行军速度大减，斥候探得军中已有骚动。
第七日，八百里加急军报飞入紫宸殿：
“北狄后军分兵两万，回援后方！拓跋宏前锋亦有撤退迹象！”
满朝振奋！
乾元帝手持军报，眼中精光闪烁：“传旨——令晋王、西南军，按计划合围！雁门关守军，出关追击！”
三面合围，关门打狗。
这一战，胜负已定。
退朝后，太子脸色铁青地走出大殿。
他原以为此战会拖上数月，届时他督办粮草有功，可压永王一头。谁知……永王竟献出这般奇计，此战不过月余，便扭转战局！
如今满朝都在赞永王用兵如神，谁还记得他这个督办粮草的太子？
纪怀廉走在宫道上，甲三悄声跟上：“王爷，青蕴堂那边……”
“回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