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离年关又近一日。空气中躁动与期盼交织,寒风似乎都裹挟着隐约的鞭炮硝烟味。
陆家主宅的厨房里,油香更甚昨日。陆母系着粗布围裙,正将切好的条状五花肉裹上鸡蛋面糊,准备炸酥肉。明浩坐在小凳子上帮着烧火,眼睛盯着油锅一眨不眨。明轩则被分配了更“艰巨”的任务——将晾凉的炸肉丸子分类,品相完好的留作年菜,有些炸裂开口的,则可以当下就解解馋。小家伙一边分,一边忍不住往嘴里塞了半个,烫得直哈气,逗得在一旁揉面准备蒸年糕的苏念棠忍俊不禁。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陆母难得语气带了些许纵容,用长筷子翻动着油锅里滋滋作响、渐渐变得金黄的酥肉。那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蛋香和油香,霸道地占领了整个厨房,甚至飘出院外。
村头那破败院子里,招娣蹲在门口,小手拿着那根光秃秃的糖葫芦签子,在雪地上划拉着。空气中隐约飘来的炸肉香味,让她停下了动作,小鼻子用力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丝向往,随即又低下头。院子里,陆建民没有再劈柴,而是就着昏暗的天光,用那捆剥了皮的细柳条,极其专注地编着什么,看雏形,像是个小巧的篮子。他的手指依旧笨拙,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耐心。
“苏记”铺子里,气氛却远不如陆家厨房轻松。虽然“酸香萝卜”和“豉香芥丝”依旧卖得不错,但馒头因面粉来路受限,今日只蒸了往常一半的量,早早便售罄。
“苏娘子,这馒头咋一天比一天少?就指着你家这口呢!”一个老主顾抱怨道。
苏念棠陪着笑解释,心下沉重。周记这一手原料封锁,确实打在了七寸上。回到后院,她闩好门,意识沉入空间。
温暖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几畦“百里香”经过几日休养,嫩叶重新变得肥厚,银灰叶片上灵泉滚动。旁边的“木姜子”树依旧果实累累。但她今日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她走到空间角落那口不起眼的、终日弥漫着淡淡白雾的灵泉边。泉水清澈见底,触手温润。
她一直知道这泉水不凡,能加速植物生长,滋养空间土地。但除此之外呢?能否……优化普通食材?
一个念头闪过。她取来一小捧昨日从那家小杂货铺买来的、成色普通的黄豆,又舀了半碗灵泉水,将豆子浸泡进去。做酱菜,豆子的品质和发酵程度至关重要。若灵泉水能改善普通豆子的品质,哪怕只是一点,或许就能在缺少顶级原料的情况下,维持住酱菜的风味底线。
她又取了些普通白萝卜,切成细丝,分别用普通盐水和掺了少许灵泉水的盐水腌渍,准备对比效果。
退出空间,她心中稍定。金手指的存在,就是她应对危机的底气。只是这灵泉水的效果需要验证,不能完全依赖。
午后,她让赵家媳妇看店,自己借口去扯布,去了那家位置偏、规模小的杂货铺。试探着询问面粉和黄豆,老掌柜慢吞吞地回应,价格依然偏高,但至少还有货。苏念棠心下稍安,正要开口订下,铺子门帘一动,进来两个面色不善的汉子,正是周记派来威逼老掌柜转让铺子的混混。
“哟,这不是‘苏记’的老板娘吗?怎么,镇上的好粮食买不着,跑这犄角旮旯来寻食儿了?”那矮胖汉子语带嘲讽。
苏念棠心下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坚持付钱订下了原料,转身离开。周记的手段,越发下作了。
傍晚回村,心情沉重。那家小杂货铺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夜色渐深,村里大多人家已熄灯入睡。苏念棠在灯下清算账目,思索着破局之策。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和隐约的喧哗从村口方向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她心中一紧,吹熄油灯,走到院门后望去。月色清冷,村道上空无一人,但那远处的喧哗声却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呵斥和砸碎的声响!是朝着“苏记”铺子的方向!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周记的人,竟敢夜里直接砸店?!
就在这时,隔壁主宅也亮起了灯,陆父披衣走出。苏念棠正要回答,却见村道上,一个矮胖的身影踉跄跑来,身后追着几个人影!借着月光,苏念棠瞳孔一缩——那逃跑的正是下午嘲讽她的矮胖汉子!
追在最前面的身影,高大,沉默,手里拎着一根粗长棍子,动作迅猛狠戾,逼得那矮胖汉子抱头鼠窜,嚎叫不止。
是陆建民!
他怎么在那里?他又怎么会……如此悍勇?
苏念棠惊呆了,看着那平日里沉默如石的男人,此刻如同被激怒的困兽。跟在他身后的,是几个被惊醒的村里后生,也拿着农具加入了驱赶。
“敢来我们杨家村撒野!”
“打断他们的狗腿!”
叫骂声和哀嚎声混成一片。很快,几个混混便被村民们打得狼狈逃出村子。
村道恢复平静,只剩下议论声和陆建民粗重的喘息。他握着棍子站在原地,月光下的背影挺拔,与白日判若两人。
陆父打开院门走出。苏念棠也深吸一口气,跟着出去。
“建民,怎么回事?”陆父沉声问。
陆建民转过身,脸上戾气未散,看到苏念棠,眼神一闪,迅速低头,哑声道:“他们……想砸铺子。”
原来他夜里去镇上卖柴回来得晚,恰好撞见这几个混混摸到“苏记”附近想打砸,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
村民们围着陆建民夸赞。他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苏念棠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二哥,心中波涛汹涌。她从未想过,这个被生活压垮脊梁的男人,会在关键时刻,为了守护这个家、守护与她相关的产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和血性。
“二哥……谢谢你。”她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陆建民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应,只是将手里的棍子握得更紧。
夜色更深,村民们散去。苏念棠回到院子,闩好门,背靠冰冷的门板,心跳依旧很快。周记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狠毒。但今夜,她也看到了来自家族、来自村庄的守护之力,以及自己空间里那尚未完全发掘的潜力。
前路凶险,但她的内心,却因这寒夜里的意外守护和掌心悄然涌动的力量,而变得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