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尖停在眉心前一寸,风不动,光不闪,连血滴落地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还能呼吸,还能眨眼,但世界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陆九玄的手还撑在剑柄上,脸上那道划痕渗出的血珠悬在空中,没落下来。司徒墨摔在墙边,嘴角带血,一只手伸向我,姿势凝固。四周镜像里的“我”全都倒在血泊中,眼睛睁着,可画面不再变化。
时间真的停了。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树叶:“三息。”
我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那股气息从很小的时候就存在,梦里有人为我盖过衣裳,那时我不知她是人是幻,只记得心口很暖。现在这股暖意顺着吊坠传进身体,稳住了我快要炸开的识海。
我知道没时间犹豫。
右手抬起,指尖发烫。星盘在我眼前转得极慢,金纹沿着血脉往上爬,刺得皮肉生疼。我不管这些,把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全压进右手指尖。吊坠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我。
那支领先的箭尾刻着逆向符号,和母亲画的一模一样,只是翻了个方向。它是钥匙,也是锁,锁死了我的命路。既然避不开,那就打碎它。
我冲上前一步,手指如刀,直插箭心。
金光从指缝炸开,顺着箭身蔓延。那一瞬间,我看到了符文内部的结构——层层叠叠的命运线缠在一起,像一张网。我用妖力一寸寸撕,每一撕都像是在割自己的神经。额头冷汗直流,牙关咬紧,喉咙里泛出血腥味。
第一道裂痕出现。
第二道。
整圈箭影猛地一震,开始崩解。碎片化作点点微光,在停滞的时间里无声炸裂。四周的镜像跟着扭曲,一个个裂开、塌陷,最后变成黑灰飘散。
空间闭环破了。
但我还没松口气,识海突然一阵剧痛。时间要回来了。
第一息结束。
暖意从背后退去,我知道她撑不了多久。剩下的两息,必须做完另一件事。
我转身扑向地面,左手按进光路裂缝。乱流还在涌动,如果不封住,等时间恢复,它们会直接吞掉陆九玄和司徒墨残存的气息。我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用妖力在掌下画出最简的封印阵。线条歪斜,好几次断掉,我又重新连上。
吊坠越来越烫,像是要烧穿胸口。我把乱流往自己身上引,通过掌心导入碎片。每吸进一丝,手臂就像被针扎透一次。但我不能停。
第二息将尽。
封印完成最后一笔。光路稳定了些,悬浮的血珠微微晃了晃,终于落下。
我撑在地上,喘气。视线模糊,耳朵嗡嗡作响。鼻腔有液体流下,抹了一手红。
最后一息。
我想抬头看看她,可脖子动不了。意识沉得厉害,只能感觉到那股暖意轻轻拂过头顶,像小时候有人帮我拨开额前乱发。
然后,一切恢复。
时间猛地回弹,像是潮水倒灌进身体。我跪在地上,耳朵“嗡”地一声,整个人差点栽倒。四周空气剧烈震荡,残留的镜像彻底粉碎,光路表面裂开细纹,像干涸的河床。
陆九玄的血终于落到了地上,一滴,两滴。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
我看不清他说什么,但口型认得出——“活着。”
我没说话,只是点头。
司徒墨靠着墙坐起,抬手擦了擦嘴。他的九条尾巴只剩七条显现,其余两条虚淡得几乎看不见。他盯着我掌下的封印阵,又抬头看了看空中已经消失的箭影,低声说:“刚才那个人……不是普通手段能做到这种事。”
我没回答。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青丘的秘法,只有古老的狐族高层才掌握。而她刚才那一声“时空之主”,也不是随便叫的。
吊坠还在发烫,贴着皮肤的位置火辣辣的。我低头看它,发现碎片边缘多了一道极细的裂痕,里面透出一点暗金的光。
陆九玄挣扎着想站起来,手扶着剑柄,膝盖却一软。我立刻爬过去扶他,肩膀刚碰到他,就被他反手抓住。
“你做了什么?”他声音很轻,但眼神很紧。
“保命。”我说,“你也别死。”
他扯了下嘴角,没再说别的。
司徒墨慢慢走过来,站在我另一边。他看了眼陆九玄,又看向我胸前的吊坠,“她救你,不是白救的。这种干涉代价很大,你以后会还。”
“我知道。”我说,“但现在顾不上。”
“你知道个屁。”他忽然低吼,“那是跨越轮回的规则之力!你以为她为什么只剩虚影?因为她快没了!”
我愣住。
他盯着我,紫眸里的红光一闪,“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你还在这里逞强,说什么顾不上?”
我没反驳。他说得对。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一瞬间的温暖,像根线,把我从无数死亡的记忆里拉了回来。
陆九玄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冰凉,但抓得很稳。
“别吵。”他说,“她没倒下,就是还能走。”
司徒墨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撑着他们两个站起来。脚下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我知道不能停。
前方那盏灯还在,底部的符号渗出暗红的光,像是活物在呼吸。
就在这时,灯内传出一声怒吼。
“竟敢动用时空之力——!”
声音撕裂空气,带着灼烧般的压迫感。光路剧烈震动,裂缝迅速扩大。我们三人同时后退一步。
那声音继续响着,充满恨意:“青丘的老东西……你以为藏在幕后就能逃过清算?这一世,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话音未落,灯焰猛地跳动,一道半张脸浮现出来——青铜鬼面覆盖左半,右半布满焦黑疤痕,正是司徒烈。
他没能完全凝聚,身体由光影拼凑而成,不稳定地闪烁着。但他看见我时,那只露出的眼睛死死盯住我胸前的吊坠。
“原来如此……”他笑了,声音沙哑,“观星族最后的血脉,居然成了时空之主的容器。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没动。
他知道些什么。
“你以为你能逃?”他盯着我,“每一次轮回,你都会死在我手里。这一次也不会例外。青丘能帮你一时,能帮你一世吗?”
我看着他,慢慢开口:“你说错了。”
他眯眼。
“我不是逃。”我说,“我是来结束的。”
他大笑,笑声震得整个空间都在抖。灯焰暴涨,想要冲破星盘的封锁。可就在他狂笑时,吊坠突然颤了一下。
那道暗金的光,顺着我的手臂爬上了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