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洞口灌进来,带着外面湿冷的气息。我握紧吊坠,掌心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它也在感应前方的危险。陆九玄的手还扣着我的手腕,力道沉稳,没有松开的意思。司徒墨站在我右侧,呼吸很轻,但我知道他没放松。
我们沿着星盘投影指引的小径往前走,脚下的泥土松软,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林子越来越密,枝叶交错遮住天光,只有零星几点透过缝隙落在肩头。吊坠在我手中微微发烫,不是警告,更像是在确认方向。
快到断崖下方时,空气忽然变得粘稠。我脚步一顿,喉咙里泛起一股腥气——不是血味,是妖血混着腐草的味道,熟悉得让人头皮发麻。
“有东西在树上。”我说。
话音刚落,一支黑箭破叶而出,直取我胸口。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只听见风被撕开的一声锐响。
我没喊,也没退,右手猛地将吊坠甩出。琥珀色的光瞬间撑开半球形屏障,像一层薄壳罩住我们三人。毒箭撞上护盾的刹那,并未反弹,而是“啪”地炸裂开来,化作数百只通体幽绿的肉虫,振翅扑向我们的脸。
“别吸气!”司徒墨低吼一声,右臂猛然一扬。
九条狐尾自他背后破袍而出,一条缠住我的腰,狠狠一拽,把我拉回半步。其余八尾疾速旋转,在空中划出炽烈火环。妖火腾起的瞬间,绿虫成片焦化,噼啪作响地坠落地面,每一只落地都冒着青烟,扭动几下才彻底不动。
与此同时,陆九玄古剑横扫,剑气如霜刃劈入右侧密林。树影晃动,三具身体应声倒地——都是试炼者打扮,脸上盖着草药敷过的白布,可脖颈僵硬,瞳孔扩散,早已没了气息。他们趴伏在地,手却悄悄搭在埋于土中的引线之上。
“尸傀。”陆九玄收剑,声音冷得像铁,“借死人遮形,放活毒。”
我喘了口气,低头看右手,金纹还在微微发热,但没失控。吊坠缓缓落回掌心,温度恢复正常。“这次的箭不一样,”我说,“不只是毒,还能裂解成虫群。”
司徒墨收回狐尾,其中一条边缘焦黑卷曲,显然刚才那波火焰耗了不少力气。他没去看伤,只是盯着地上那些烧尽的虫尸,“阴火帮学会了变招。上次是单点狙杀,这次想用数量压死我们。”
“但他们忘了,”我弯腰捡起一根未燃尽的引线,捻了捻,“虫再多,也得有人控。”
陆九玄蹲下身,用剑尖挑开一具尸傀的袖口,露出手臂内侧一道暗红色烙印,形状扭曲,像某种咒文。“这不是普通的驱尸术,是血契连魂。施术者就在附近,不然这些尸体撑不了这么久。”
“那就找出来。”我站起身,把吊坠重新挂回脖子,“阵眼还没毁,他们不会轻易撤。”
司徒墨看了我一眼,“你还记得怎么破?”
“记得。”我摸了摸左耳的铜环,“小时候捡过一块残碑,上面刻的就是这类阵法的断脉点。只要切断连接主阵的三条支脉,血祭就聚不起势。”
“你什么时候连这个都懂了?”陆九玄皱眉。
“流浪的时候总得学点保命的东西。”我笑了笑,“再说,现在不是正好用得上?”
他没再问,只是默默检查剑身,确认无损后重新归鞘。我们三人重新列队,我居中,他们一左一右护着,继续往断崖方向走。
越靠近目标,空气里的腥味越重。地面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过。吊坠在我胸前轻轻震动,频率越来越快。
突然,司徒墨伸手拦住我。
“等等。”他眯起眼,望向前方一片低洼地。
那里躺着两具新的尸体,姿势和之前不同——一个是跪姿,另一个仰面朝天,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像是被人刻意摆放过。
“不对劲。”他说,“死人不会自己摆造型。”
我点头,慢慢抽出腰间短匕,指节抵住刀背。陆九玄已经拔剑在手,目光锁住前方树丛。
我们一步步逼近,脚步极轻。离那两具尸体还有五步远时,吊坠猛地一烫。
我几乎是本能地将它甩向前方。
护盾再次展开。
几乎同一瞬,那两具尸体胸口炸开,数十只绿虫喷涌而出,比刚才那波更密集、更快,直扑我们面部。
司徒墨反应极快,狐尾再度展开,火环升起,可这一次,虫群竟在半空分裂成更小的个体,绕开火焰边缘,贴着地面窜来。
“它们会避火!”我低喝。
陆九玄剑气横扫,将扑近的虫群斩灭大半,但仍有几只冲到我脚边,顺着裤腿往上爬。我抬腿猛跺,一脚碾碎一只,另一只却被我踢飞,撞在树干上爆开一团绿浆。
“有毒液腐蚀!”司徒墨一把拉开我,“别让它们碰到皮肤!”
他掌心燃起一团妖火,甩向地面残浆,滋啦一声冒起白烟。我低头看裤脚,已经被蚀出几个小洞,幸好没沾到肉。
“不能再硬闯了。”我说,“他们是故意引我们触发机关,消耗我们的应对手段。”
“那就换方式。”陆九玄盯着前方,“我走前面探路,你们跟紧。”
“你不行。”司徒墨直接否决,“刚才那一剑用了七成力,命格波动又起来了,你自己感觉不到?”
“那你呢?”陆九玄冷冷看他,“尾巴都烧焦了一条,还逞强?”
“所以我垫后。”我插进两人中间,一手按住吊坠,一手分别搭上他们肩膀,“听我的。我走中间,护盾随时能开,你们一个负责前路,一个清侧翼。别争了。”
两人同时沉默。
我瞪眼:“怎么,信不过我?”
陆九玄喉结动了动,最终没说话,移步到了我左侧前方。司徒墨叹了口气,站到右后方,低声说了句:“你要是敢拖后腿,我可不会回头救你。”
“放心,”我扯了下嘴角,“我还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承认早就站我这边了。”
他没接话,但脚步跟得极稳。
我们重新启程,速度放慢,每一步都仔细探查。吊坠成了预警器,每当它微热,我们就停下观察周围。几次险情都被提前规避,直到接近断崖底部的一处石台。
那里立着三根石柱,呈三角分布,表面刻满暗红纹路,正中央有一块凹陷的符盘,正是能量连接的核心节点。
“就是这儿。”我说,“只要毁掉符盘,这处阵眼就算废了。”
我刚要上前,司徒墨突然伸手按住我肩。
“等等。”他盯着符盘边缘,“你看那个角。”
我眯眼看去,符盘右下角嵌着一小片金属残片,颜色发乌,像是从某件兵器上崩下来的。
我心头一跳。
那是……断刀的碎片。
“他来过。”我低声说,“司徒烈。”
陆九玄眼神一凛,“说明他已经动手了,说不定下一波血祭就在酝酿。”
“那就不能等。”我深吸一口气,“我上去拆阵,你们守两边。”
“不行。”司徒墨抓住我手腕,“这是主阵节点,触动就会激活反噬机制,你一个人扛不住。”
“我不是一个人。”我看向他们,“有你们在。”
话音落下,我纵身跃上石台。
手指刚触到符盘,整块石面骤然亮起血光。一股巨力从底下冲上来,震得我整个人往后仰。吊坠自动浮空,护盾瞬间成型,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紧接着,符盘裂开一道缝,一支漆黑短箭从中射出,直奔我咽喉。
我来不及闪,只能靠护盾硬接。
箭撞上屏障,再次炸裂,毒虫漫天扑来。
司徒墨怒吼一声,狐尾卷住我腰身,将我甩离石台的同时,整个人冲上前,八尾齐展,妖火如瀑倾泻而下。绿虫尽数焚灭,可那支箭的残骸却在火中扭曲变形,竟重新凝聚成一只巴掌大的黑色甲虫,振翅欲逃。
陆九玄剑光一闪,将其斩为两截。
甲虫落地,化作一滩黑血,渗入泥土。
我跌坐在地,喘着气,右手金纹滚烫,像是被什么灼烧过。吊坠落回掌心,表面多了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痕。
司徒墨单膝跪地,一条狐尾垂在地上,边缘焦黑得更严重了。他抬头看我,“你还行吗?”
我点点头,撑着地面站起来。
石台上的符盘已经黯淡,三条支脉的连接逐一断裂,红光渐渐熄灭。
第一个阵眼,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