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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藏经阁,是巡天司真正的底蕴所在。它并非一座孤立的楼宇,而是依山掏空、层叠嵌入了观天峰腹地的巨大建筑群。从外部看,只见与山石浑然一体的古朴门户和零星窗口,但内里却别有洞天,纵深不知几许。

沈破军与云煌手持师尊的璇玑令牌,穿过一道如水波般荡漾的灵光禁制,踏入藏经阁的前庭。一股混合着古老纸张、陈旧墨香、封存灵木以及岁月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前庭宽阔,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金石,抬头望去,穹顶高远,镶嵌着发出恒定柔和白光的“明光玉”,照亮四下。

这里并没有堆积如山的书架,反而显得颇为空旷。只有寥寥数位身着司内不同品阶服饰的修士,安静地走动着,或是在角落的玉质案几前查阅手中的玉简、帛书。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前庭中引起轻微的回响,更添静谧。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藏青色司库服饰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目光平静,扫过沈破军和云煌,最终落在沈破军手中的璇玑令牌上。

“璇光长老的令牌。”司库老者的声音干涩而平稳,如同陈年的书页摩擦,“权限,七层以下,观星古洞乙字区。所为何事?”

沈破军恭敬行礼:“奉璇光长老之命,查阅一些关于上古时空异动、界域传说以及异常能量环境记载的古籍秘卷,以印证外出历练所得。”

司库老者微微颔首,并未多问。巡天司内,长老权限便是最高通行证之一,只要不触及最核心的禁地,无人会详细盘问具体内容。他枯瘦的手指凌空一点,沈破军手中的璇玑令牌便自行飞起,悬浮在半空,散发出淡淡的星辉。同时,老者另一只手在空中虚划,一道道灵光线条迅速构成一个复杂而立体的小型阵法模型,其中有无数的光点在闪烁、移动,对应着藏经阁内浩如烟海的典籍分类与位置。

“相关记载,散见于‘上古轶闻’、‘坤舆异志’、‘星象秘录’、‘能量驳论’以及‘封存杂卷’等多个部类。”司库老者语速不快,伴随着他的话语,立体阵法模型中的部分光点亮起,并延伸出细细的光线,指向不同的方位和深度,“三层‘玄字区’第七至第九廊,四层‘黄字区’第一、第三廊,五层‘地字区’侧殿‘异闻阁’,以及观星古洞乙字区第七、第十一石室,或许有所收获。自行查阅,玉简帛书不可带离对应区域,如需拓印部分非禁忌内容,可使用室内备好的‘留影玉’或‘印书符’,消耗自计。严禁损坏,严禁喧哗。”

说完,他再一点指,璇玑令牌落回沈破军手中,而那个立体阵法模型则化为两枚小小的、不断变换着微光的符文印记,分别投入沈破军和云煌的眉心。

“此为临时引路符,可指引你们前往刚才提及的区域,并感知对应区域典籍的大致分类。时效十二个时辰。”司库老者说完,身形便如雾气般缓缓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破军和云煌对视一眼,都感到这藏经阁的森严与高效。他们定了定神,依照眉心印记传来的微弱指引,向前庭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拱门,景象豁然一变。眼前是一条无比漫长的弧形回廊,回廊两侧并非墙壁,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高耸至穹顶的巨大书架。书架不知是何材质制成,呈暗沉的古铜色,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每一格都整齐地码放着或卷或册、材质各异的典籍。有竹简、玉简、帛书、兽皮卷、甚至还有石刻拓片、骨片串册等等,许多都透着极为古老的气息。回廊上方,悬浮着无数缓缓飘动的光团,那是自动巡弋的照明与防护禁制。

空气中弥漫的古老知识的气息更加浓郁,甚至隐隐引动他们体内的灵力产生微弱的共鸣。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有极远处偶尔传来极其轻微的、书页翻动或玉简触碰的声响。

“真是……浩瀚如海。”云煌低声感叹,即便以龙族的传承记忆之博,面对这人族无数代积累的知识宝库,也感到一种震撼。

“开始吧。”沈破军沉声道。两人根据指引,首先来到了三层“玄字区”第七廊。

这一片的典籍,多与上古神话传说、秘境探索记录、未解之谜相关。书架上标记着古老的分类符文。他们需要在这些看似杂乱、实则有序的记载中,寻找可能与异界、空间异常相关的蛛丝马迹。

查阅的过程枯燥而繁琐。许多古籍用的文字是不同时代的变体,甚至夹杂着已经失传的符文密语,阅读起来颇为吃力。有些玉简需要以特定频率的神念才能激发读取,稍有不慎还可能引发内置的防护禁制(虽不伤人,但会惊动司库)。帛书和兽皮卷则要小心其脆弱的材质。

沈破军主要查阅那些关于“天外”、“异域”、“空间裂隙”的记载。他发现,在古老的记录中,确实不乏关于“偶见异光,中有奇景”、“虚空震颤,现非此界之物”的描述,但大多语焉不详,被视为难以证实的传闻或自然异象,很少被系统研究。偶有几处提到“界膜”或“天壁”概念,也多与天地初开、法则稳固的宏大叙事相关,具体如何产生“缝隙”或“薄弱点”,则几乎没有提及。

云煌则侧重寻找关于异常能量环境、以及龙族或其它强大生灵在类似环境下反应的记录。他在一些古老的妖兽图鉴和地理异志中,找到些许描述,比如“某某绝地,灵气暴乱,入之则经脉逆冲”、“上古某战场遗址,残留煞气与某种异力交织,演化出扭曲妖物”等。这些记载虽然与那个血色世界的规模无法相比,但那种“能量规则异常”导致环境与生物畸变的现象,却隐约有共通之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偶尔交流几句发现,更多时候是沉浸在故纸堆中,以神念快速扫描、筛选、细读。眉心的引路符不断闪烁着,提醒他们还有更多区域需要探索。

他们来到了四层“黄字区”,这里收藏的多是历代巡天司执勤修士的见闻录、异常事件报告汇编,以及一些关于天地能量潮汐、地脉变动的研究。沈破军找到几份年代久远的卷宗,里面提及在某些特定星象或地脉交汇期,曾监测到短暂而诡异的“空间波纹”或“异种能量辐射”,但波动微弱且转瞬即逝,未能追查到源头,最终只能作为未解档案封存。

在五层“地字区”的“异闻阁”,他们终于有了些像样的发现。这里存放的,大多是那些被主流观点认为荒诞不经、却因记录者身份或事件本身奇特而得以保留的“奇谈怪论”。沈破军翻到一卷用某种坚韧虫皮制成的册子,名为《墟海游历怪谭》,作者自称是一位数百年前痴迷探索空间边缘的散修。书中提到,他在某次利用古传送阵失误后,曾坠入一片“上下颠倒、光影扭曲、万物皆染赤金之色”的短暂幻境,并看到“有黑色无形之影,吞噬光与形,其意贪婪无尽”。这段描述,让沈破军立刻联想到了饕餮之影!可惜,书中记载他很快就被一股力量抛回,且身受重创,不久便坐化了,未能留下更多线索。

云煌则在一块残缺的龟甲上,发现了一段极其古老的祭祀祷文,其中提到了“镇守四极,安抚八荒,谨防‘外蚀’”。负责翻译的附录中提到,“外蚀”在此语境中,可能指代来自世界之外的、具有侵蚀性的力量或存在。这让他心头沉重。

最后,他们来到了位于山腹更深处的“观星古洞”乙字区。这里不再是书架林立的回廊,而是一个个天然或人工开凿的石室,室内恒温恒湿,保存着最为古老或脆弱的原始载体。

乙字区第七石室,收藏着一些与星象占卜、天命预兆相关的古老石刻和骨卜记录。在一块布满裂纹的灰白色巨石板上,他们看到了一幅用原始线条刻画的星图,旁边有古老的象形文字注解。在云煌的龙族传承知识辅助下,他们勉强辨认出,其中一段大意是:“……星轨乱,天门虚,则有‘客星’现,其色玄赤,其行诡谲,兆界域不宁……”

“客星?玄赤之色?界域不宁?”沈破军喃喃道,这与他们观察到的血色天空、异界侵入,似乎存在某种隐晦的对应。

第十一石室则更加奇特,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块表面光滑如镜、却映照不出任何影像的黑色石板;一截干枯焦黑、仿佛被雷火灼烧过的奇异树枝;还有一卷被封在透明水晶中的暗金色薄绢,薄绢上空无一字。

沈破军尝试向黑色石板输入一丝灵力,石板毫无反应。云煌靠近那截焦枯树枝,体内的龙气竟微微躁动,仿佛感应到某种同源却充满毁灭气息的残留印记。而当沈破军将璇玑令牌靠近那卷无字金绢时,金绢表面突然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浮现出几个一闪而逝的古老篆文:“……劫起于外,钥现于内,守正辟邪,一线生机……”

字迹浮现不足一息便彻底消散,再无反应。两人却心中剧震!“劫起于外”——界外之劫?“钥现于内”——莫清影的“钥匙”本源?“守正辟邪”——他们手中的桃木剑、法衣等正道法器?“一线生机”……

这看似无字的金绢,竟然对璇玑令牌有反应,并显示出如此契合他们经历的谶语!这绝非巧合!

“师尊的令牌……或许不仅仅是权限凭证。”沈破军握着令牌,感受着其中温润的星力,若有所思。

十二个时辰的时限将至,眉心的引路符光芒开始暗淡。两人虽然疲惫,但精神却因最后的发现而高度亢奋。他们迅速用留影玉和印书符,将一些关键段落和无字金绢的反应记录下来(后者只记录了浮现文字的那一瞬景象)。

离开观星古洞,返回藏经阁前庭,将璇玑令牌交还给似乎永远值守在那里的司库老者后,两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并非第一批察觉到‘界外’存在的人。”沈破军低声道,手中紧握着那几枚记录了重要信息的留影玉。

“那些零碎的记载,还有古洞里的东西……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云煌目光沉凝,“饕餮之影,或许只是‘外蚀’的一种表现。而清影姐和那本古书……可能就是‘内’应之‘钥’。”

“必须尽快将发现告知师尊,还有回春堂的林老和钱师叔。”沈破军道,“这些散落的碎片,或许能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

他们带着满心的震撼与新的谜团,离开了浩瀚如海的万象藏经阁,重新向着璇玑殿的方向走去。身后的藏经阁,依旧沉默地矗立于山腹之中,守护着无数被时光掩埋的秘密,等待着下一个有能力、有缘份的人,来揭开其中的一角。而沈破军和云煌带回的异界见闻,就像一把特殊的钥匙,已经开始转动某些尘封已久的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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