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祖母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啊!”
叶文轩被两个粗壮的家丁反拧着胳膊,一张脸吓得煞白,涕泪横流地朝着老太君的方向挣扎,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风流倜傥。
老太君被叶凌薇和林公子一左一右搀扶着,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叶文轩的手都在发颤:“解释?人赃并获!你…你还要如何狡辩!我们镇国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叶凌薇轻轻抚着老太君的背,声音清晰而冷静:“祖母息怒,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堂兄既然说要解释,那我们便听听,他这次又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她目光转向叶文轩,眸色清冷如冰:“堂兄,你口口声声说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那请你明明白白告诉祖母,你为何会在我房中?为何会手持我妆奁暗格的钥匙?又为何要将这些御赐之物和金饰往自己怀里塞?”
“我…我…”叶文轩语塞,眼珠慌乱地转动,忽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看向林公子,“是他!是林公子!一定是他陷害我!他知道我今天会被放出来片刻,故意引我来的!”
林公子闻言,不气不恼,只淡淡挑眉:“哦?叶二少爷此言差矣,在下与叶大小姐一同陪同老太君前来,如何能分身去引你?再者,我与你素无往来,为何要陷害于你?”
“因为你嫉妒!”叶文轩脱口而出,面目扭曲,“你嫉妒我与薇妹妹自幼情谊深厚!你想讨好她,所以设局害我!”
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连一旁的下人们都听不下去了,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叶凌薇直接气笑了:“情谊深厚?叶文轩,你觊觎我家产,偷窃我财物,这就是你所谓的情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是的!薇妹妹你信我!”叶文轩试图挣脱家丁往前扑,声音凄厉,“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拿这些首饰,是因为…是因为它们样式旧了,我想拿去金银铺给你重新炸一炸,打些新花样,给你一个惊喜啊!”
“惊喜?”叶凌薇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走到春儿捧着的锦盒旁,拿起那支金光灿烂的皇后赏赐步摇,“你说,要将这支凤穿牡丹金镶玉步摇,拿去炸一炸?叶文轩,你可知毁损御赐之物,该当何罪?”
叶文轩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方才情急之下胡言乱语,竟忘了这茬。
老太君闻言更是气得一个趔趄:“孽障!孽障!你不仅偷盗,还想毁损御赐之物!你是想让我们整个侯府为你陪葬吗?!”
“祖母,孙儿没有!孙儿一时糊涂说错了!”叶文轩砰砰磕头,“是清洗!我是想拿去清洗!”
“清洗需要偷偷摸摸?需要趁我不在时来?需要把钥匙藏在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地方?”叶凌薇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还是说,你所谓的‘清洗’,就是将它们清洗进当铺,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好去填你那永远填不满的赌债窟窿!”
“你胡说!”叶文轩尖声否认,眼神却慌乱地飘向门外。
“我胡说?”叶凌薇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张,“那这些,又是什么?”
她将纸张展开,朗声念道:“隆盛赌坊,借银五百两,利滚利现欠一千二百两…如意典当行,死当赤金镯子一对,当银八十两…聚宝银楼,活当翡翠玉佩一枚,当期将满…”
她每念一句,叶文轩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周围人的抽气声就大上一分。
“不!这些都是假的!是伪造的!”叶文轩嘶吼着,试图否定一切。
“假的?”叶凌薇抽出其中一张,抖开在他面前,“这上面可有你的亲笔签名和手印!需要请隆盛赌坊的掌柜来当场对质吗?”
叶文轩看着那熟悉的借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叶凌薇却并未停下,她又拿出几封信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有这些…‘待我取得侯府家产,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让你享尽荣华’…叶文轩,同样的承诺,你写给了城西绸缎庄的红玉姑娘,写给了醉仙楼的翠云姑娘,哦,好像还写给了你身边那个叫彩蝶的丫鬟?怎么,你是打算用我们侯府的家产,给你自己开个三宫六院吗?”
“噗嗤——”不知是哪个小丫鬟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但这一声笑,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叶文轩无地自容。他苦心经营的翩翩公子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老太君听得浑身发抖,指着叶文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竟如此不堪!枉费老身往日还觉得你只是年少顽劣,尚可救药!你简直是…是禽兽不如!”
“祖母!孙儿知错了!孙儿真的知错了!”叶文轩知道证据确凿,再也无法抵赖,只能拼命磕头,额头上很快见了血,“是孙儿鬼迷心窍!是孙儿猪油蒙了心!求您看在二房就我这一根独苗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哭得情真意切,模样凄惨无比。
老太君看着他磕破的额头,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和不忍。毕竟,这是她看着长大的亲孙子。
叶凌薇将祖母那一瞬间的动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她深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适时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清:“独苗?堂兄莫非忘了,二叔虽被除名,但二房还有一位庶出的成安弟弟在府中谨小慎微地活着。况且,你口口声声知错,但方才被擒时,你可是口出狂言,说我们大房霸着爵位家产,说你拿回本该属于二房的东西天经地义…甚至,还提到了三皇子殿下!”
最后几个字,叶凌薇刻意加重了语气。
果然,老太君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三皇子?这事与三皇子有何干系?!”
叶文轩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叶凌薇,他没想到叶凌薇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更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没…没有!她胡说!我什么都没说!”叶文轩矢口否认,这事若牵扯到皇子,那就绝不是家事那么简单了!
林公子此时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太君,晚辈方才确实听到叶二少爷情急之下喊出‘三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之类的话语。在场诸多家丁仆役,想必也都听到了。”
几个家丁连忙低头称是。
老太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侯府爵位传承,最忌讳的就是与皇子勾结,图谋不轨。这已不仅仅是内宅偷盗、品行不端的小事,而是可能将整个侯府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祸事!
叶凌薇看着叶文轩那彻底绝望的眼神,知道火候已到。她轻声道:“祖母,堂兄所犯之过,一在偷盗,人赃并获;二在赌钱欠债,数额巨大;三在欺骗女子感情,德行有亏;四在妄议家产分配,心怀怨怼;这最后…更是可能牵扯天家,其心叵测。数罪并罚,若再轻饶,只怕日后祸患无穷,我镇国侯府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啊!”
她的话,字字句句都敲在老太君的心坎上。
老太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的清明。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叶文轩,你行为不端,屡教不改,偷盗御赐之物,勾结外人,妄图祸乱家宅…种种恶行,天理难容!老身今日,再也容你不得!”
她猛地一拄拐杖,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个孽障捆结实了!明日一早,连同这些罪证,一并移交京兆尹衙门!该如何判,便如何判!我镇国侯府,绝不容此等不肖子孙!”
“祖母!不要啊祖母!”叶文轩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是您亲孙子啊!您不能把我送官!进了衙门我就全完了!薇妹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替我说句话!求求你了!”
他挣扎着,哭喊着,求饶着,声音凄厉无比。
但这一次,老太君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一眼。
叶凌薇站在祖母身侧,冷眼看着叶文轩像条死狗一样被家丁拖拽出去,哭喊声渐行渐远。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波澜涌动。
叶文轩,这仅仅是个开始。你背后的三皇子,以及前世所有参与谋害我叶家满门的人,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厅内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老太君粗重的喘息声。
叶凌薇收回目光,柔声对老太君道:“祖母,恶徒已除,您莫要再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
老太君疲惫地靠在叶凌薇身上,老泪纵横:“薇儿…这个家,多亏了有你啊…”
叶凌薇轻轻拍着祖母的背,目光却与一旁的林公子对上。
林公子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赞赏与了然。
叶凌薇知道,他懂她的谋划,也明白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夜色渐深,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终于落幕。但侯府的风波,却远未平息。送走叶文轩,不过是斩断了三皇子伸向侯府的一只触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叶凌薇扶着老太君缓缓走出院落,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纤长而坚定。
明日,又将是一场新的战斗。而她,已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