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未褪去最后一抹浓墨,城郊的公路上,一辆黑漆轿车如同离弦之箭,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疯狂疾驰。
车轮碾过碎石,溅起一片片尘土,引擎发出近乎嘶吼的轰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佐道人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前方漆黑的路面,脚下的油门几乎踩到了底。
仪表盘上的指针疯狂跳动,车速早已超出了安全范围,可他却丝毫不敢松脚。
废弃仓库里那一幕,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里盘旋——乌压压的赤血蜈蚣,巴奎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最后那堆惨白得令人心悸的白骨,每一个画面都让他浑身发冷,后背的道袍早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轿车一路颠簸,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从熟悉的柘城郊外,渐渐变成了陌生的荒郊野岭。
佐道人时不时瞥一眼后视镜,仿佛身后还有无数蜈蚣在追逐,直到车载导航里传来一声机械的提示音:“您已离开柘城市界”,他紧绷的脊背才猛地垮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总……总算出来了……”
佐道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回了原处。
他松开了一点油门,车速缓缓降了下来,可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副驾驶座上的纸人李,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歪歪斜斜地靠在座椅上,一条腿蜷缩着,裤管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那是方才被玻璃碴划伤的伤口。
方才在仓库里,他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才逃出来,一路攥着那根乌木拐杖,指节勒得生疼,此刻听到佐道人的话,他才缓缓松开了手。
拐杖“咚”的一声撞在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着自己掌心深深的勒痕,长长地舒了口气,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却因为后怕而微微发颤。
“妈的……真是捡回一条命……”
纸人李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佐道人没有接话,只是眉头紧锁。
他也想不明白,一个开着小医馆的年轻后生,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手段。
梁红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现——一身素净的布衣,眉眼清冷,手里握着那柄七星法剑,明明看着弱不禁风,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小觑的凌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突兀地从佐道人的口袋里传来。
佐道人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握稳方向盘。
轿车猛地晃了一下,纸人李惊呼一声,连忙抓住了扶手。
“谁……谁啊?”
佐道人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苍白的脸,当看到来电显示上“蔡鸿业”三个字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是蔡氏山庄的老板!
佐道人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又冒出了冷汗。
他哪里敢耽搁,连忙划开接听键,将手机凑到耳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喂!蔡老板!”
电话那头,蔡鸿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透过听筒传来,仿佛带着千斤重的力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梁红解决了?”
佐道人的心脏猛地一沉,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他只能低着头,语气沮丧又惶恐:“搞砸了,老板……”
“搞砸了?”
蔡鸿业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
坐在旁边的纸人李一听,连忙凑了过来,抢过话头,声音里满是惊魂未定的颤抖:“蔡老板!不是我们不尽力!是那巴奎栽了!”
“他也受到反噬,那家伙……那家伙直接被蜈蚣啃噬成了一架白骨!场面惨得很!”
“什么?”
蔡鸿业的声音陡然拔高,里面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看来,这降头师也不靠谱啊!
佐道人连忙接过话,补充道:“是的,老板!那反噬确实特别厉害!”
“我们亲眼所见,巴奎连一声完整的求救都没喊出来,就被啃得只剩骨头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丢了张烈火符挡了一下,我和纸人李……恐怕也得交代在那里!”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生怕蔡鸿业怪罪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佐道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能想象到,蔡鸿业此刻的脸色定然十分难看。
过了片刻,蔡鸿业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却没有过多的苛责:“好了,好了,多说无益。你们两个,赶快回蔡氏山庄!”
佐道人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谄媚:“好的,老板!我们正在赶回的路上,估计中午就能到山庄!”
“您放心,我们一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落地禀报给您!”
“嗯……”
蔡鸿业应了一声,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佐道人握着手机的手,依旧在微微颤抖。
他缓缓放下手机,长长地吐了口气,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又冒了一层。
纸人李看着他,脸色凝重:“蔡老板……会不会怪罪我们?”
佐道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神复杂:“不好说……但梁红这个人,绝对是个硬茬。这次回去,蔡老板恐怕要动真格的了……”
他说着,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方向盘,脚下的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分。
黑漆轿车再次加速,朝着商丘蔡氏山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公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朝阳缓缓升起,将天边染成一片金红。
可车里的两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