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天光渐暗。
净化后的聚灵石安静地立在枯木环绕的空地中央,散发着温和的能量波动。云知意在苏晴的搀扶下站起身,虽然依旧面色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今晚就在这里扎营。”楚风环顾四周,做出决定,“这块空地相对开阔,易守难攻。孙明,你在外围布下警戒阵法。雷猛、铁柱,清理一下周围的骨头,搭帐篷。陈雨继续监测能量数据。苏晴照顾云顾问。”
众人应声行动。
雷猛和赵铁柱动作麻利地清理散落的骸骨,用防水布包裹后埋在远处。陈雨在空地四角架设监测设备,屏幕上的数据不断跳动。孙明则从背包里取出八面黄色小旗,按照八卦方位插入地面,每插一面旗子,就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一个血色符文。
云知意在苏晴的帮助下服下补充体力的药丸,盘膝坐在净化后的聚灵石旁调息。这块石头现在成了安全的能量源,散发出的温和灵气有助于她恢复消耗。
四条经脉中的本源之气缓缓运转,如干涸的河床重新注入清泉。她能感觉到,经过刚才的极限消耗和补充,经脉的韧性有所增强,本源之气的总量也隐隐增加了一丝。
果然,极限状态下的修炼效果最好。
一个小时后,营地基本搭建完毕。三顶帐篷呈三角形分布,中央是篝火堆。孙明的警戒阵法已经启动,八面阵旗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黄光,形成一个直径二十米的防护圈。
楚风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地图和探测数据,眉头紧锁。陈雨坐在他旁边,汇报监测结果:
“环境辐射稳定在1.2毫西弗\/小时,比刚才略有下降。能量波动以净化后的石头为中心,呈辐射状扩散,目前强度丙级下等,安全范围内。但......”
“但什么?”楚风问。
陈雨推了眼镜:“但磁场紊乱指数还在上升,已经达到75了。这个数值意味着,所有电子设备随时可能失灵。包括我们的通讯器、监测仪,甚至夜视装备。”
孙明插话:“我的阵法也受到干扰,防护效果最多能维持到明天中午。之后阵旗上的符文能量耗尽,就成摆设了。”
楚风沉默片刻:“距离爆发点还有多远?”
云知意睁开眼:“直线距离四公里左右。但中间隔着一条深沟,实际路程可能要翻倍。”
“明天天亮出发,中午前必须抵达爆发点外围。”楚风做出决定,“无论如何,我们要亲眼看到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雷猛和赵铁柱抬着一口铁锅走过来,锅里煮着压缩食品和肉干,热气腾腾。苏晴给每人盛了一碗。
晚餐很安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吃完饭后,楚风忽然开口:“云顾问,关于你母亲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抬起头。
云知意放下碗,缓缓道:“我知道她参与了二十三年前的西山调查,知道她受了伤,回来不久就去世了。其他的......舅舅没多说,局里的记录我也还没看到。”
楚风从怀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文件:“出发前,我申请调阅了当年事件的非加密部分。有些内容,你应该知道。”
他将文件递给云知意。
云知意接过,就着篝火的光线翻阅。
文件是二十三年前的调查报告,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前面部分是常规的任务记录,包括人员名单、装备清单、行进路线等。云知意看到了母亲的名字:林婉容,职务是“特聘顾问-玄门代表”。
继续往后翻,内容开始变得异常。
“......第三日,抵达预定坐标。发现异常能量源,呈黑色晶体状,高约三米,直径不明。林顾问判断为‘天外陨石’,建议采集样本......”
“......采集过程中,队员王建军出现幻觉,称看到‘无数眼睛在黑暗中注视’。随后李卫国出现攻击性行为,被制服......”
“......第四日凌晨,遭遇不明生物袭击。形似人猿,行动迅捷,爪牙锋利。林顾问以银针制敌,击退首次攻击......”
“......第五日,深入核心区域。能量读数急剧升高,达到甲级临界点。林顾问提议撤离,但赵副队长坚持继续任务......”
看到这里,云知意的手顿了顿。
她抬头看向楚风:“赵副队长是?”
“赵志刚,当时的副领队,也是主张深入调查最坚决的人。”楚风沉声道,“他是局里的激进派,认为这种异常现象必须彻底研究,不能因为危险就退缩。”
“后来呢?”
“后来......”楚风示意她继续看。
云知意翻到下一页。
“......第六日,赵副队长擅自触碰核心晶体,引发能量暴走。林顾问为保护队员,强行布阵压制,身受重伤。王建军、李卫国在混乱中失踪,至今未找到遗体......”
“......第七日,幸存人员撤离。林顾问陷入昏迷,生命体征微弱。带回的样本在运输途中发生异变,被紧急销毁......”
“......后续评估:事件等级甲级,造成两死三伤,一名顾问永久性伤残。建议将西山区域划为禁区,禁止任何非授权进入......”
报告到这里结束。
云知意合上文件,久久不语。
原来母亲不是简单地在任务中受伤,而是为了保护队友,强行压制了暴走的能量。而那个赵副队长的鲁莽行为,直接导致了灾难的发生。
“赵志刚后来怎么样了?”她问。
“调离一线,去了后勤部门。”楚风说,“五年前退休,去年去世了。死因是突发性脑溢血。”
云知意没有说话,但握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
“还有一件事。”楚风继续道,“你母亲在昏迷前,曾留下一句话。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但没人理解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楚风一字一顿地重复:“‘种子已经发芽,看守者终将醒来’。”
种子?看守者?
云知意立刻想到母亲笔记中的那句话——“此石非石,乃‘种子’”。还有今天净化石头时,感应到的母亲的气息和那些混乱的画面。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秘密。
“你怎么看这句话?”楚风看着她。
云知意思索片刻:“‘种子’应该指的是聚灵石这类东西。它们可能不是简单的矿物,而是......某种生命体,或者某种装置的组成部分。至于‘看守者’......”
她想起今天遭遇的山魈,想起那些变异的行为和被污染的能量。
“也许,这些‘种子’是有守护者的。当种子被触动,或者发生异常时,看守者就会醒来,清除威胁。”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深入能量爆发点,调查聚灵石的秘密——岂不是在主动唤醒“看守者”?
“可是......”陈雨弱弱地开口,“如果看守者真的存在,为什么二十三年前没有出现?当年赵副队长触碰核心晶体,能量暴走,按说应该已经惊动了看守者才对。”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
云知意也在思考。忽然,她想起净化石头时看到的画面——黑暗的洞穴,扭曲的人影,疯狂的嘶吼......
还有母亲回头的那一眼。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也许......”她缓缓道,“看守者早就醒了。只是它醒来的方式,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雷猛问。
云知意看向那片被净化后的聚灵石:“今天这块石头被污染,释放出负面能量。而我在净化时,感应到污染源头在爆发点位置。有没有可能,所谓的‘看守者’并不是实体生物,而是一种......意识体?或者能量体?它可以通过污染聚灵石的方式,影响周围的生命?”
她顿了顿,继续说:“二十三年前,核心晶体暴走,可能已经释放了这种污染。当时失踪的两个队员,还有后来出现异常的其他人,也许就是被污染影响,变成了......某种存在。”
“就像那些山魈?”苏晴脸色发白。
“可能比山魈更糟。”云知意沉声道,“今天那只山魈,你们注意到它的眼睛了吗?那不是野兽的眼睛,里面有......人的情绪。”
篝火旁陷入死寂。
只有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不知名动物的叫声。
良久,楚风打破沉默:“无论真相是什么,明天我们都会亲眼看到。现在,所有人轮流守夜,好好休息。云顾问,你今晚不用值班,专心恢复。”
云知意点头。
夜深了。
云知意躺在帐篷里,却毫无睡意。她取出母亲留下的笔记,就着微型手电的光,重新翻阅。
这一次,她看得更仔细。
在笔记的后半部分,有几页被撕掉了,只留下残破的边缘。但在其中一页的背面,她发现了一行极小的、用隐形墨水写的字迹。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隐约看到。
她调整手电的角度,眯起眼睛辨认。
“......种子孕育,千年一轮回。看守者非恶,乃平衡之器。然人力贪婪,欲夺造化,终引灾祸......”
“......吾窥得天机,知此劫难逃。唯愿后世,莫蹈覆辙......”
“......若吾女踏上此路,切记:种子可育,不可夺;看守者可敬,不可敌......”
字迹到这里断了。
云知意怔怔地看着这几行字。
母亲早就知道这一切。她知道聚灵石是“种子”,知道有“看守者”存在,甚至知道接触这些东西会带来灾祸。
可她为什么还要参与调查?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
云知意想起报告中的描述——母亲是为了保护队友,才强行压制暴走的能量。
所以,母亲不是为了研究,不是为了力量,而是为了保护。
保护那些被卷入的无辜者,保护这个世界不被失控的力量摧毁。
就像她今天做的一样。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是雷猛在值夜。他的身影映在帐篷布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云知意收起笔记,闭上眼睛。
母亲,如果你在天有灵,请给我指引。
明天,我将踏入你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我要知道真相。
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要知道,你最后看到了什么。
夜深如墨,山风呜咽。
在营地外围的黑暗中,几双幽绿色的眼睛悄然亮起,又悄然隐去。
它们没有靠近,只是在远处徘徊,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黎明。
等待那个注定不平静的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