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名队员也陷入了同样的恐慌之中。
这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恐惧。对于天律宗的弟子而言，失去了天律的加持，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整个闻道楼，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四个不可一世的执法队员，像四只被拔了牙、抽了筋的老虎，茫然无措地瘫软在那里。
林碧痕的右臂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宛如烙铁烫入骨髓，体内的功德之力也被抽走了一小截。
她眼神微动，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上界的法则，果然比下界那个牢笼要坚固得多，还需更多的差评来增强才行。
林碧痕的意识沉入右臂，那条已经与她血肉骨骼彻底相融的弑天锁链，此刻正微微发烫，链身之上，三百个铭刻着“差评”的古篆黯淡了一瞬。
体内的功德之力，被精准地抽走了一缕。
这代价，远超在放逐洲崩塌一座献祭祭坛。
在那里，她的一道差评，足以让一方祭坛跟执法队的神道神位彻底崩碎，领域倾塌。
而在这里，在这所谓更完善、更无情的九天十地，她倾注意念，引动天地之怨，仅仅是针对一条浩瀚律法中的区区一款……
也只是造成了暂时的“断连”。
还有那一道，在她感知中，浮现在金色法则丝线上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黑色裂痕。
但……
反噬也更直接，效果也更惊人！
她看到了。
就在那根连接着执法队长的法则丝线出现裂痕的刹那，整个闻道楼内，那张无形无质、笼罩着所有人的法则之网，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剧烈波动。
仿佛一张绷紧的巨网，被猛地弹了一下。
那些缠绕在每一个食客，每一个伙计身上的金色丝线，光芒都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
林碧痕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邻桌一个细节。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修士，从他们进门起，他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餐盘，机械地，一口一口地咀嚼着。
就在法则之网松动的那一刻，他咀嚼的动作，停顿了。
他眼中的麻木与空洞，如同退潮般消散了一丝。
一抹久违的，属于他自己的，纯粹的迷茫，浮现在他的眼底。
他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握着筷子的手，又看了看面前索然无味的饭菜，那迷茫，似乎就要化为清醒。
可仅仅一息之后，法则之网的波动平复，金光再度稳定下来，他眼中的那一丝灵光，又被无尽的麻木所覆盖。
他又变回了那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可林碧痕嘴角的弧度，却抑制不住地，更深了。
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了这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体系，那个真正致命的，可以被无限放大的漏洞。
这里的法则，不是下界那般残缺孤立的“死水”，而是一张覆盖了整个九天十地，万法归一、因果相连的“活网”！精密、强大，却也因此，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任何一个节点的攻击，都会瞬间传导至整张巨网！
“你……”一个嘶哑、干涩，充满了惊骇与不解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执法队长终于从那种神魂被撕裂、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剧痛中，勉强挣脱出来。
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豆大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滚落。惊怒交加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林碧痕身上。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他想举起手中的长戈，却发现那件曾经灌注着天律威严的法器，此刻沉重得如同凡铁。戈身上，那些繁复的符文已经彻底黯淡，摸上去，冰冷而死寂。
他的力量，他引以为傲的修为，他赖以生存的天律加持，都消失了。彻底，干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另外三名队员的反应更加不堪，其中一人甚至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我的法力……天律……没有回应……为什么会没有回应……”
恐惧，是会传染的瘟疫。
整个闻道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碧痕身上。惊恐，茫然，不解。还有一丝丝隐藏在麻木深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动。
林碧痕对那队长的质问置若罔闻。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慵懒，却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她的动作猛地一抽。
风辞酒靠在椅子上，端着酒葫芦的手顿在半空，桃花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找到了世间第一等乐子的极致兴奋。
燕如玉握着血色长枪的手，也微微放松，她看着林碧痕的背影，眼神中是纯粹的，对强者的欣赏与高昂战意。
林碧痕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那个被她自己亲手放在桌角的茶杯。
白瓷的茶杯，一半在桌上，一半悬于空中。它就那么静静地待在那里，像一个对“规矩”最无声，也最尖锐的嘲讽。
然后，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纤细，白皙，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轻轻地，朝那个茶杯，向外一推。
没有用力。只是一个简单的，收回了支撑的动作。
“啪嗒。”
茶杯脱离了桌沿。在空中，做着最后的坠落。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所有人的瞳孔里，都倒映着那只小小的，正在下坠的茶杯。
“啪！”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轰然炸响！
不是落在地上。
而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闻道楼里，这声脆响，宛如惊雷。
白色的瓷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泼洒了一地。
打破了。那个代表着“规矩”的茶杯，那个悬于界限之上的挑衅，被她亲手，毫不犹豫地，彻底打破了。
林碧痕抬起头。
她的目光，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剑，缓缓扫过全场。
扫过执法队那四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扫过满楼食客那或恐惧，或麻木，或开始出现一丝丝裂痕的表情。
最后，她的目光，精准地定格在了那个从一开始就拦住她，满口“规矩”的伙计身上。
那个伙计的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双膝一软，竟是直接瘫倒在地，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碧痕的视线在他身上没有停留超过一息。
她开口，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平静。但这平静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遍了闻道楼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碾碎一切的威严。
“现在，”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还有人要跟我讲规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