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暮色刚漫过江城的天际线,封景辰的黑色轿车就驶离了封氏集团地下车库。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只印着暗纹的紫檀木食盒,里面是她下班回家后扎进厨房忙活了半小时的成果。
清炖狮子头、翡翠虾仁,还有外婆最爱的鸡汁豆腐羹,每道菜都做得精致小巧,透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逸宁疗养院门口。
封景辰提着食盒走进住院部,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百合香,VIp病房外的护士见了她,恭敬地颔首,“boss,老夫人今天精神不错,一直在窗边坐着。”
封景辰“嗯”了一声,指尖攥了攥食盒的皮质带子,深吸一口气时胸腔微微起伏,才抬手叩了叩厚重的木门。
“进。”里面传来外婆中气十足的声音,没有丝毫病弱的沙哑。
推开门,暖黄色的落地灯洒在窗边的轮椅上。
外婆穿着一身月白色病号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正背对着门望着窗外的香樟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雕花。
听见脚步声,她也没回头,只淡淡道,“倒是比昨天早了半小时。”
封景辰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金属搭扣轻响一声,“舅舅今早已经飞海外了,我下班早,回家做了点您爱吃的,一起吃点吧。”
她说着就伸手去搭轮椅的扶手,想把外婆推到餐桌旁。
“不用麻烦。”外婆突然开口,话音刚落,她便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
病号服罩着她瘦弱的身子,肩背却挺得笔直,脸上没有病态的苍白,反而透着几分红润,显然这些日子被医疗队照顾得妥帖。
封景辰的手僵在半空,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折叠餐桌拉开,摆上碗筷。
外婆走到桌前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扫过餐盘里的菜。
狮子头炖得酥烂,虾仁裹着薄芡,豆腐羹冒着袅袅热气,都是她年轻时最常吃的口味。
她的脸色稍稍缓和,却没动筷子,只抬眼看向封景辰,“最近几天挺忙的?”
“还行。”封景辰拿起自己的筷子,却没动,“集团的漏洞基本堵上了,员工那边也安排妥当了。”
她说话时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了眼底的疲惫。
外婆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语气没什么起伏,“我知道你忙,没必要天天往我这儿跑。”
“医疗队的人尽心尽力,你来了也帮不上什么。”
“您身边没人照顾,我担心。”封景辰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在这个世界上,外婆是她唯一的亲人,可两人之间总隔着一层说不清的隔阂,是封家的规矩,是外婆的严苛,也是她始终摸不透的心思。
“有什么好担心的?”外婆打断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豆腐,“先吃饭吧。”
封家的规矩刻在骨子里,吃饭时不许说话,不许夹菜,碗筷碰撞要轻。
两人相对而坐,只有瓷勺碰碗的细微声响。
封景辰没什么胃口,只舀了两勺豆腐羹就放下了勺子,坐得笔直,“我吃好了。”
外婆抬眼瞥了眼她几乎没动的餐盘,眉头微蹙,“你的胃病还没去治?”
“医嘱说少吃多餐,不能吃太饱。”封景辰垂着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布的纹路。
外婆放下勺子,沉默了片刻,“罢了,你在海城有产业吗?”
封景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您问这个做什么?想去海城?”
“是。”外婆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我联系上了当年和你外公一起做生意的秦老夫人,她在海城住了十几年,说那边气候养人。”
“我去住些日子,也免得你天天往这儿跑,碍我的眼。”
封景辰斟酌着开口,“我手里暂时没有现成的房产,不过可以立刻找人去寻。”
“只是现在是冬季,海城海边风大,会不会太凉了?”
“凉点好,清静。”外婆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定位递给她,“就找这附近的,靠海近点。”
封景辰接过手机,看清定位时指尖顿了顿,应道,“好,您打算住多久?”
“先住三个月。”外婆收回手机,语气平淡,“到时候你这边的事也该处理完了,再来接我回去。”
封景辰点头,没再多问。
外婆吃完饭,便靠在椅上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封景辰默默收拾好食盒,刚要转身,就听见外婆挥了挥手,“收拾完就走吧,尽快把房子的事安排好。”
“是。”封景辰提着食盒退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的风带着凉意,她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才迈开脚步走向电梯。
坐进车里,她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拨通了程砚舟的电话,“去海城滨海新区那边找一处靠海的独栋别墅,价格合适就直接买下来。”
“位置我发你,就在这个定位附近。”
电话那头的程砚舟沉默了几秒,语气带着确认,“boss,您这个定位...离花小姐所在的剧组驻地不到两公里,就在云影坞影视基地旁边。”
封景辰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你确定?”
“确定,我刚查了地图。”程砚舟的声音很肯定,“剧组租的酒店就在那条街的尽头。”
封景辰靠在椅背上,望着疗养院大楼亮着灯的窗口,眼底满是困惑。
她算得透封煜辉的贪婪,猜得中陆珺城的算计,甚至能预判花青墨的小脾气,却唯独摸不透外婆的心思。
这项识人断事的本事,本就是外婆手把手教她的,如今反倒成了她的盲区。
“房产落实后,”她定了定神,语气恢复了沉稳,“从疗养院里挑一支最得力的医疗队跟着,再去邢爷那边请几个信得过的保镖。”
“重点不是保护,是盯着外婆的动向,她要见谁,要做什么,都尽量配合,有任何动作立刻向我汇报。”
“明白。” 程砚舟应下。
挂断电话,封景辰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的凉意驱散了几分疲惫。
她发动车子,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疗养院,后视镜里的白色建筑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她不知道外婆突然要去海城靠近花青墨剧组的地方,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安排,但她知道,只能按外婆的意思来。
毕竟,那是她唯一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