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握着张立国刚给的手机。照片上的球鞋沾满泥,鞋带打成死结。他盯着那根扭曲的鞋带,脑子里突然跳出体育馆07号柜的画面——同样的死结,同样的朝向。
这不是巧合。
是标记。
他转身走向楼梯间,一步跨两级台阶,直奔天台。风从高处灌下来,吹得冲锋衣贴在背上。他靠在栏杆边,低头看城市灯火。那些光点连成线,像一张巨大的网。他掏出证物袋,芯片还在,助理的音频没来得及听。但他已经不想听了。
他知道是谁干的。
金线道袍,财政系统,教育局,体育局……所有线索都在往一个方向收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控制某个人。他们在测试。
测试什么人最容易崩溃,测试哪种失败能产生最多的怨气。
他摸了下右耳的银钉,手指停住。
如果这些案子不是孤立的,如果它们是一套流程,那背后一定有个统一的规则。情感破裂、比赛失利、考试失败——全都是“运”出了问题。可“运”不是虚的,有人在动它。
头顶传来轰响。
赤光撕开云层,风火轮带着火焰砸落在天台边缘。地面震了一下,碎石弹起。王灵官跳下轮子,金甲未卸,三只眼睛全睁着。他看都不看秦明,抬手甩出一道符。
金色符纸在空中展开,字迹流转。
“财神团以断运阵为引,借凡人厄运转香火。”
“情蛊乱缘,球赛败运,考场失常,皆为养料。”
“怨念聚则香火生,香火盛则神力涨。”
秦明盯着那些字,心跳加快。他想起调酒师案里情侣互杀,想起保洁员在通风管撒粉,想起助理说的“毕业考阵”。每一个事件,都让人走背运。而每一次背运,都会产生愤怒、绝望、埋怨。
这些情绪本来会消散。
但现在,它们被收集了。
“所以摩天轮坠落,地铁司机失控,篮球教练失踪……都不是意外?”秦明抬头,“是他们动手脚了?”
王灵官冷哼一声,金鞭抽出,凌空一挥。
虚空中浮现五道光影。
第一道:地铁末班车冲出轨道,司机双眼发黑,嘴里念着“我不该加班”。
第二道:跨江大桥货车连环撞,司机手机里有未发送短信:“我老婆要离婚。”
第三道:图书馆毒咖啡事件,读者读着读着突然哭喊“没人爱我”。
第四道:摩天轮轿厢脱落前,两人疯狂争吵“你骗了我一辈子”。
第五道:体育馆球鞋自己画五角星,监控显示阴气顺着裂缝往上爬。
五道光影旋转,组成一个星图。
王灵官指着星图中心:“你在查的每一起案子,都是节点。他们用不同方式制造厄运,观察反应强度。情感最烈,体育次之,学业最稳。现在他们要进学校了,因为学生怨气持续时间最长。”
秦明拳头攥紧。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在搞几个小案子。他们在建系统。
一个把人间变成养殖场的系统。
“断运阵不止一处?”他问。
“十七个。”王灵官收回金鞭,“城东仓库是主阵眼,其余分布在体校、高中、医院地下。裂缝越大,阵法越强。你抓的那个助理说的‘毕业考阵’,就是全面启动信号。”
秦明呼吸变重。
六月七号,上午九点。
三所重点高中。
上千考生集体发挥失常。
家长暴怒,师生对立,社会舆论爆炸。那种规模的怨气,足够炼出大量香火。
“赵公明要的不是钱。”他说,“他要的是稳定的负面情绪供应链。”
“对。”王灵官点头,“香火本该来自信徒诚心供奉。现在他们反过来了,先制造痛苦,再收割怨气,转化成香火。等于自己印钞票。”
“那为什么选这些地方?”
“因为普通人不信鬼神。”王灵官声音低沉,“你们破案靠证据,做事讲逻辑。他们就利用这点,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动手。你说不出原因,只能归结为‘运气不好’。怨气无处发泄,最后变成对生活本身的恨。”
秦明看着脚下城市。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案子都指向“失败”。
感情失败、事业失败、健康失败、学业失败……每一个失败背后,都有人在推一把。
而推的人,穿着金线道袍,拿着玉如意,笑眯眯地说“善男信女请上香”。
“你还漏了一点。”王灵官忽然说。
秦明抬头。
“财神团不是单独行动。他们和地府某些人有勾结。否则无法借用阴气裂缝布阵。土地爷最近报上来的异常数据翻了三倍,但没人处理。因为上面压住了。”
秦明眼神一冷。
教育局局长敢动手,是因为有人保他。
利市仙官能洗钱,是因为体制有漏洞。
赵公明敢建“香火期货市场”,是因为规则允许他这么做。
这不是犯罪。
这是制度性掠夺。
“所以你现在看清了?”王灵官盯着他,“他们要的不是某个案子成功,而是让整个社会进入一种‘普遍倒霉’的状态。人人焦虑,家家争吵,处处怨气。那时候,他们的香火池就会满。”
秦明没说话。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证物袋。
芯片很小,但里面装的是一个人被胁迫的全部记录。他想起助理最后那个眼神——不是求救,是绝望。
因为他知道,就算说了,也没人信。
直到现在。
“下一步怎么走?”他问。
“你得找到主阵眼。”王灵官说,“城东仓库的地基下有古河道,阴气汇聚。他们在那里设了灵枢核心,连接所有分阵。只要毁掉它,所有断运阵都会失效。”
“警方能进去吗?”
“不能。”王灵官摇头,“那里登记在‘市政改造项目’名下,属于保密工程。你没有搜查令,也调不动特警。”
秦明沉默。
这意味着他们不能走正常程序。
“那你来干什么?”他问。
王灵官看了他一眼:“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不是来替你解决问题的。你是三界纠察官,不是我的傀儡。”
说完,他转身走向风火轮。
“等等。”秦明叫住他,“如果我动手,会不会引发更大冲突?”
王灵官停下。
“会。”他说,“你会得罪财神,得罪贪官,得罪体制里的既得利益者。你可能会被停职,被调查,甚至被通缉。”
他回头,三只眼睛同时盯着秦明。
“但如果你不动手,明年今天,这座城市一半的人都会在噩梦中醒来。他们会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在倒霉,却不知道为什么。”
风火轮再次燃起。
火焰卷起,王灵官跃上轮子,腾空而起。
秦明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道符咒。
城市的光在他脚下铺开。
他低头看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弹出。
是技术科小李发来的定位截图。
标题写着:“城东仓库地下三层,热源异常,疑似设备运行中。”
下面附了一张建筑结构图。
红圈标出的位置,正对着一条深色裂痕。
裂痕形状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秦明把手机塞进衣兜。
他转身走向楼梯口。
脚步刚踏上下一级台阶,战术靴底踩到一块松动的水泥板。
板子翘起一角,露出下面一根铜线。
铜线连着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上面刻着模糊符号。
他蹲下身,用手抹去灰尘。
符号显现。
是一个倒写的“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