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停稳,车门打开。穿运动外套的男子被两名便衣带上楼。秦明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文件夹,目光落在那人脸上。
他没说话,转身走向审讯室。张立国跟在后面,脚步沉稳。会议室的投影已经关闭,证据墙上的照片还在,但没人再看。现在要的是人话,不是数据。
审讯室灯亮着,金属桌冷光反照。助理被按在椅子上,手铐扣紧。他抬头看见秦明,眼神闪了一下,随即冷笑。
“你奶奶要是知道你帮财神团做事,会不会从坟里爬出来?”
秦明停下。右手无意识摸了下耳垂的银钉。下一秒,拳头砸在桌上。水杯跳起,灯光晃动。金属桌发出闷响。
“说重点。”他声音压低。
助理缩了下脖子,嘴闭上了。肩膀微微发抖。
“谁让你在球鞋里放符?”秦明坐下,把文件夹摊开。
“没人让我放。”助理低头,“是他们逼我的。”
“谁?”
“我妹妹……他们抓了我妹妹。”他声音发颤,“她说最后一句话是‘哥,救我’,然后电话就断了。三天后,有人给我寄了她的一缕头发,还有一张照片——她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
秦明没动。
“他们说,只要我配合,就不动她。如果报警,或者告诉别人,就让她死。”助理抬眼,“我不是自愿的。”
“什么任务?”
“每周五下午,去装备室,把新的‘断运符’放进指定球鞋的鞋垫底下。一共三双,编号固定。做完就在手机上报数,一个红点消失。”
“你怎么知道那是‘断运符’?”
“我不知道名字。但他们给过我一张纸,上面画着图案。我照着样子找人刻的。朱砂、金粉、黄纸,材料都提前放在柜子里。”
秦明翻页,拿出一张监控截图。“这个符号,你在哪儿见过?”
助理看了一眼,脸色变了。“这……这不是我们用的符吗?怎么会在庙里?”
“回答问题。”
“我在财神庙后殿墙角见过一模一样的。上周我去送装备清单,顺路进去烧香,看见那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蹲在那儿画。我没敢多看。”
“教育局局长?”
“我不知道名字。但他每周都来,每次都去焚化炉烧东西。”
秦明手指敲了两下桌面。“除了你,还有谁参与?”
“体校采购科有个姓李的,负责签收运动器材。货到之后,他会拆开包装,在篮球内胆贴符纸。他说这是‘项目要求’。”
“谁告诉他这是要求?”
“穿金线道袍的男人。”助理声音变小,“他亲自来的。那天晚上,我在体育馆清点装备,突然闻到一股檀香味。转头就看见他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玉如意。”
“他说什么?”
“他说这里是‘香火期货’的试验场。”助理咽了口唾沫,“他说体育系统比情感系统更稳定,青少年情绪波动大,失败一次就能积怨三年。一场球赛输掉,全家骂教练、骂队员、骂裁判,怨气比离婚案还浓。”
秦明瞳孔一缩。
金线道袍。
这个词在他脑子里炸开。
调酒师说过。
保洁员说过。
现在,助理也说了。
三个案子,三种领域,同一个身影。
不是巧合。
是布局。
“他还说了什么?”秦明追问。
“他说第一阶段试运行成功,情蛊能控制个体,断运阵能瓦解团队。下一步要进校园、进考场、进医院,把所有人的负面情绪都变成香火钱。”
“怎么变?”
“靠‘灵枢阵眼’。他说城东仓库有个主阵,连着全市十七个分阵点。每个点都在学校或体育馆地下,用阴气裂缝做能源。只要怨气够多,就能炼出‘纯香火’,直接打进天庭账户。”
秦明沉默。
账本、转账、符纸、金粉、五角星、助理、局长……所有碎片,开始拼合。
这不是单一案件。
是网络。
一个覆盖城市运转系统的怨念收割网。
情感破裂、家庭矛盾、学业压力、竞技失败——全被设计成资源。
而财神团,是生产商。
“你最后一次见你妹妹是什么时候?”秦明问。
“一个月前。她在外地读书,放假回来的路上失踪。警察查不到监控,家属也不让立案。第二天,我就收到第一条指令短信。”
“为什么选你?”
“我是孤儿。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们查过我的背景,知道我扛不住。”
秦明合上文件夹。
张立国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听到“香火期货”时,他拳头攥紧,指节发白。
“你知道‘安心家园’平台吗?”秦明又问。
“知道。那是他们发任务的地方。登录要用生物识别,任务完成才有积分。积分能换妹妹的安全确认视频。我换了三次,每次都是十秒钟,她点头,说‘我还好’。”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昨天凌晨。视频里她眼睛肿着,嘴唇破了。她想说话,但被人捂住了嘴。”
秦明站起身,走到单向玻璃前。外面监听室里,技术员正在记录关键词。屏幕上,“金线道袍”“香火期货”“灵枢阵眼”被标红。
他回头看向助理。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我手机里存了一段音频。”助理低声说,“那天晚上,金线道袍男人走的时候,我偷偷录了。他说‘赵公明很满意,计划提前’。”
秦明眼神一凛。
赵公明。
五路财神之首。
终于对上了。
“交出来。”
助理点点头,张嘴咬住右颊内侧,轻轻一扯。一颗微型存储芯片掉进掌心。
秦明接过,放入证物袋。
“我们会救你妹妹。”他说,“但你要继续配合。接下来的问题,必须如实回答。”
助理点头。
“谁负责资金流转?”
“利市仙官。他管地下钱庄。每一笔‘怨气结算款’都通过‘金运通策划’走账,最后汇入财神庙香火池。”
“教育局局长是不是中间人?”
“他是执行层。负责协调体校和财政系统。他说自己只是‘合规操作’,但我知道他拿了不少好处。他儿子车祸的事,就是财神团帮他压下来的。”
秦明记下。
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上层有人。
体制内有根。
“你还知道什么?”
“他们下周要启动‘毕业考阵’。”助理声音更低,“在三所重点高中布置符文,让学生考试时集体发挥失常。家长暴怒,师生对立,怨气规模预计是篮球赛的五倍。”
秦明盯着他。
“时间?”
“六月七号,上午九点。”
“地点?”
“一中、二中、实验中学。考场地下都有裂缝,适合布阵。”
张立国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出审讯室。
秦明没动。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
助理被带走时回头看了一眼。
“你们能救她吗?”
“能。”秦明说,“但你得先活到那天。”
门关上。
审讯室只剩他一人。
他站在窗边,手里捏着证物袋。
城市在眼前铺开。
高楼、街道、学校、体育馆……
每一处,都可能是阵点。
他摸了下耳钉。
奶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他翻开文件夹,写下一行字:
“金线道袍 = 赵公明代理人,活动范围覆盖财政、教育、体育系统,目的为构建全域怨念收割网络。”
笔尖顿住。
下一秒,走廊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
张立国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部新手机。
“刚收到匿名短信。”他说,“只有一张图。”
秦明接过。
照片里,一双沾泥的球鞋摆在水泥地上。
鞋尖朝北。
鞋带打成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