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那声轻微的异响,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五味轩”内压抑的寂静。苏十三如同蛰伏的猎豹,全身肌肉绷紧,无声地贴在门后,右手已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林泉迅速将几包药粉塞入苏晏晏手中,自己则握紧了那根沉手的药杵。苏晏晏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将呼吸放得极轻,侧耳倾听着雨声掩盖下的动静。
湿滑的脚步声不止一个,至少有四五人,落地极轻,显然是老手。他们并未立刻冲击后门,而是在院中短暂停留,似乎在观察和确认。
就在这时,前堂临街的窗户,也传来了极其细微的撬动声!对方竟是前后夹击!
苏十三眼神一凛,对林泉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守住通往前堂的门口,自己则死死盯住后院。苏晏晏则迅速退到厨房与堂屋之间的阴影处,这里既能策应两边,也相对安全。
“哐当——!”
后门终究是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木栓断裂的声音在雨夜里格外刺耳。几乎在同一时间,前堂的窗户也被撬开,两道黑影如同狸猫般翻了进来!
“动手!”苏十三低喝一声,不退反进,迎着撞开后门的黑影扑去!黑暗中,只见刀光一闪,伴随着一声闷哼,当先一人已被他干脆利落地放倒。
林泉那边,面对翻窗而入的两人,他并未硬拼,而是衣袖一拂,一股淡淡的白色药粉飘散而出。那两人猝不及防,吸入少许,顿时觉得口鼻辛辣,视线模糊,动作不由得一滞。林泉趁机药杵横扫,击中一人膝弯,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然而,敌人数量远超预期!后院又涌入三人,前堂窗户再次翻入两人!小小的“五味轩”内,瞬间挤入了近十名黑衣蒙面的歹徒,刀光闪烁,杀气弥漫。
苏十三虽勇,但双拳难敌四手,瞬间被两人缠住,另一人则绕过他,直扑苏晏晏所在的方向!林泉也被两人死死缠住,药粉在近距离混战中难以施展。
眼看那歹徒的刀锋就要触及苏晏晏,她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狰狞的凶光!千钧一发之际,苏晏晏猛地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林泉给的刺激性药粉迎面撒去!
“啊!”那歹徒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踉跄后退。
但危机并未解除!另一名歹徒见同伴受创,怒吼着挥刀砍来!苏晏晏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只能狼狈地向后躲闪,撞翻了旁边的桌椅。
就在这危急时刻,店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
紧接着,埋伏在周围的萧玦手下动了!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街巷阴影中、从邻舍屋顶上扑下,瞬间冲入“五味轩”,与店内的黑衣歹徒战成一团!刀剑碰撞声、呼喝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打破了雨夜的宁静。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苏十三压力大减,出手更加狠辣,配合着萧玦的手下,迅速将后门方向的歹徒解决。林泉也得以脱身,与一名护卫配合,制住了前堂的敌人。
战斗结束得很快。来袭的八名黑衣歹徒,四人被当场格杀,三人重伤被擒,一人见势不妙想从后院逃跑,被埋伏在墙外的护卫射伤擒获。
店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盘碎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雨水的湿气。油灯在打斗中被打翻熄灭,只有后院灶膛里未熄的余烬,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苏晏晏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手臂在刚才的躲闪中被划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苏十三快步走过来,查看她的伤势,见只是皮外伤,才松了口气,撕下衣襟给她简单包扎。
林泉点燃了一盏备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只见他脸色有些苍白,袍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但并无大碍。
萧玦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脸色冷峻,迅速查看了现场和俘虏。
“是漕帮的人。”他踢了踢地上一个被擒的歹徒,语气肯定,“这个我认得,是蒋魁手下的一个小头目。”
他蹲下身,扯下另一个重伤歹徒的蒙面巾,厉声喝问:“说!蒋魁在哪?是谁指使你们的?!”
那歹徒咬紧牙关,不肯开口。萧玦冷哼一声,不再多问,吩咐手下:“把活口都带回去,仔细审问!清理现场!”
护卫们迅速行动起来,将尸体和俘虏拖走,开始清理血迹和狼藉。
经过这番惊心动魄的搏杀,众人都有些脱力,精神却依旧高度紧张。血腥气和打斗后的亢奋感让人胃部翻腾,毫无食欲。
苏晏晏看着一片混乱的店铺,闻着那令人不适的血腥味,忽然想起灶上还温着那锅定神安魂羹。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厨房。
灶里的余火尚存,炖盅还是温热的。她掀开盖子,那混合着百合、莲子、枣香的温和气息飘散出来,与堂屋的血腥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将羹汤重新加热,又找出之前烤好的芝麻烧饼和茶叶蛋,一一摆放在一个相对完好的小桌上。
“大家都过来吃点东西吧,定定神。”她轻声招呼道。
萧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锅在混乱中幸存下来的、冒着热气的羹汤,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他挥挥手,让手下轮换着过来吃点东西。
苏十三沉默地坐下,端起一碗羹汤,几口喝下。温热的汤汁似乎真的抚平了些许杀戮带来的躁动。林泉也慢慢吃着,调理着有些紊乱的气息。那些经历了厮杀的护卫们,起初还有些迟疑,但在喝下热汤、吃下实在的烧饼和鸡蛋后,紧绷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
食物,在此刻,不仅仅是为了果腹,更成了一种无声的慰藉和疗愈。它提醒着众人,在血腥与暴力之后,生活仍有其温暖和平静的一面。
苏晏晏自己也喝了一碗羹汤,那温和醇厚的滋味顺着食道滑下,仿佛也将惊惧一点点压了下去。她看着窗外依旧连绵的雨丝,心中后怕,却也更加坚定。
这一夜,“五味轩”经历了血的洗礼。但灶台未冷,羹汤犹温。只要这烟火气还在,只要守护的信念不灭,这小小的店面,就永远不会被黑暗吞噬。茶香(羹汤之香)虽淡,却能破开腥风血雨,带来一丝人性的暖光。接下来的路或许更难走,但至少今夜,他们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