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在窗外翻涌得更急了，苏妄终端的警报声像刀尖刮过金属。
陈洛的指尖还残留着林昭发间的火药味，那味道突然被一股焦糊的臭氧取代——十二区的源能管道在逆向回流中爆开了。
看天空！叶清欢的太初金光突然亮起，她仰头时发间的木簪晃动，指向穹顶。
原本泛紫的夜空里，一道半透明的星陨虚影正缓缓凝实。
那是块棱角分明的黑色巨石，表面爬满暗金色符文，每道纹路亮起时，下方的源能节点就剧烈震颤一次。
苏妄的终端投影疯狂闪烁，她推眼镜的手在发抖：源能逆向率突破500%......这是星陨魔法阵的激活征兆。
议会比我们想得更疯，他们根本没打算终止净化，只是换了更狠的招。
林昭弯腰捡起天枢剑，剑刃嗡鸣着震落血珠。
她的肩甲还沾着备用通道的灰尘，瞳孔却亮得像淬过星铁：需要我清场吗？话音未落，主控室的残垣外传来破碎的吟唱声——是古魔法特有的咒文，混着石块滚落的响动。
陈洛挡在三人身前，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弹出【危险预警：魔法波动浓度+200%】。
下一秒，穿暗紫色法袍的身影破墙而入，艾琳娜的银发沾着焦黑的灰烬，右手还攥着半块燃烧的魔法石。
她的法袍胸口裂了道口子，露出下方渗血的咒印，但抬眼时目光像淬过冰的剑：陈洛，你们毁了净化协议，现在必须跟我们联手。
凭什么？林昭的天枢剑横在胸前，剑尖离艾琳娜咽喉不过三寸。
三天前在黑市巷战，这个魔导师还带着手下截过他们的退路。
艾琳娜没躲，反而往前半步，剑尖在她颈侧压出红痕：因为星陨要召唤的东西，会先碾碎魔法派，再碾碎议会，最后连灰区的老鼠洞都不会剩。她转向陈洛，你的系统能模拟魔法波动，只有你能混进核心祭坛，破坏阵眼。
怎么证明？陈洛的声音很轻，拇指却悄悄摩挲着兜里的旧芯片——那是妹妹刻的哥哥加油，此刻正隔着布料硌得他手心发疼。
艾琳娜抬手，掌心浮起团幽蓝火焰。
那是只有圣魔导才能操控的，火焰里映出段记忆碎片：维克多站在圣光塔顶，面前悬浮着十二块源能水晶，每块水晶都连着星陨虚影的符文。
他的脸在阴影里，嘴角却咧到耳根：人类的进化需要代价。
今天，我们将迎来真正的升华！
终端突然炸开刺耳鸣叫。
苏妄的投影里，圣光塔的坐标变成了血红色，与此同时，全城广播的机械音被强行截断，换成维克多的声音，带着病态的亢奋：所有源能适格者注意，星陨祭坛已启动第一重封印——
天空中，星陨虚影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
某种黏腻的、类似于腐肉的腥气从裂隙里涌出来，叶清欢的太初金光被冲得摇晃，她猛地拽住陈洛的手腕：有东西......在往上爬。
陈洛抬头。
星陨虚影的下方，一团灰黑色的轮廓正在凝结。
那是个长着八只眼睛的怪物，每只眼睛里都翻涌着源能乱流，它的触须扫过晶壁时，整面墙壁都发出哀鸣般的碎裂声。
第一重封印是召唤远古魔物。艾琳娜的星烬火焰剧烈颤抖，他们要用魔物的血祭激活星陨，之后......她没说下去，但陈洛看见她法袍下的咒印正在渗出黑血——那是魔法反噬的征兆。
林昭突然握住陈洛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汗，却热得烫人：我跟你去祭坛。
我留在外面解析阵眼结构。苏妄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星陨的魔法阵有七重节点，我需要十分钟破解防御系统。
叶清欢松开陈洛的手腕，却把太初拳经的绢帛塞进他手里：如果遇到空间封锁，用这个破阵。她笑了笑，发间木簪上的流苏晃了晃，我去把备用通道的源能炸弹搬过来，给你们炸出退路。
陈洛望着三张熟悉的脸。
林昭肩甲上的划痕是上周替他挡子弹留的，苏妄眼下的青黑是连续三天帮他破解系统熬的，叶清欢木簪上的流苏是去年他在灰区夜市买的——那时他们还挤在零号工坊的破阁楼里，听着窗外的警笛声分食一碗泡面。
系统面板突然震动。
他低头，视网膜上的吞噬进度条正缓缓蠕动，从7%跳到7.3%。
那是刚才艾琳娜展示记忆碎片时，他潜意识里吞噬了她的紧迫感。
十分钟。陈洛把旧芯片塞进林昭手里，如果我没出来......
没有如果。林昭打断他，把芯片贴在心口，你说过要带我们去圣区看极光的。
艾琳娜已经转身走向残垣，法袍在风里猎猎作响：跟我来。
祭坛在圣光塔地下三层，维克多设了十二道魔法屏障，但你的系统......
她的声音被又一声爆炸淹没。
陈洛看见，星陨虚影里的怪物又爬出半截身子，它的触须已经缠上了最近的源能基站，基站在惨叫声中被捏成废铁。
林昭拽着他往前跑，天枢剑在前方劈开一道火路。
苏妄的终端投影追着他们，叶清欢的太初金光像暖炉般罩在后背。
陈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像灰区巷战里的枪声——但这次，不是他一个人在跑。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新提示，字体比以往更亮：【检测到源能拟态波动：1%】。
他没来得及细看，艾琳娜已经停在一面刻满符文的石墙前。
石墙中央的魔法阵正在旋转，每转一圈，就有缕黑雾渗进陈洛的皮肤。
模拟这个。艾琳娜指尖点在自己眉心，一道蓝光没入陈洛额头。
他的视网膜上立刻浮现出复杂的咒文，和系统面板的吞噬进度条重叠在一起。
林昭的天枢剑突然发出龙吟。
陈洛抬头，透过石墙的裂隙，他看见圣光塔顶的维克多正举起最后一块源能水晶。
怪物的眼睛全部转向这里，其中一只突然睁开，瞳孔里映出陈洛的脸——
进去！艾琳娜推了他一把。
石墙的魔法阵突然倒转，陈洛和林昭被吸了进去。
最后一刻，他听见苏妄的声音从终端里炸响：陈洛！
祭坛核心有......
声音被截断。
黑暗笼罩了视线，但陈洛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系统面板的提示音重叠在一起：【源能拟态波动：2%】。
黑暗像浸透了源能乱流的棉絮，裹住陈洛的每一寸皮肤。
林昭的手还攥着他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来，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妹妹陈霜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躲在零号工坊的铁皮柜里听着外面的枪声。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蜗炸开，震得他耳膜生疼。
【检测到星陨魔法共鸣】【是否启动源能拟态进化？】血红色的字体在视网膜上跳动，每一个字都泛着细碎的光，像维克多记忆碎片里那些源能水晶。
怎么了？林昭的声音带着警惕，天枢剑在她另一只手里嗡鸣，剑刃擦过空气的声响像蛇信子。
陈洛能感觉到她的拇指正压在剑柄的源能开关上——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上周在灰区被清道夫围堵时，这只手替他挡下了七发穿甲弹。
系统要进化。陈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黑暗里，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星陨的魔法波动？
因为艾琳娜的蓝光咒文？
他想起苏妄三天前的推论：你的系统本质是源能吞噬的具现化，遇到同源高阶能量，可能触发拟态。而此刻，星陨祭坛的魔法共鸣，正是最纯粹的源能与古魔法的混合体。
林昭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乎要掐进他腕骨：有风险吗？
不知道。陈洛实话实说。
但他想起刚才艾琳娜展示的记忆——维克多的笑，怪物的触须，还有苏妄终端里全城源能节点即将过载的红色警告。
妹妹的旧芯片还在林昭心口，芯片上哥哥加油四个字是陈霜用刻刀一笔一划刻的，刻刀是他用报废的源能导线磨的。
如果他不赌这把，等星陨完全激活，灰区的阁楼，零号工坊的破电脑，还有陈霜藏在床底的布偶熊，都会被怪物的触须碾碎成灰。
确认。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剧痛从脊椎骨缝里窜出来，像有把烧红的铁钎在往骨髓里钻。
陈洛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林昭身上。
林昭立刻用肩膀顶住他，天枢剑的源能光芒骤然亮起，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银弧——那是她在警戒周围可能的袭击。
但陈洛看不见这些，他的视线被无数流动的蓝光填满了。
那些光丝从皮肤下钻出来，沿着手臂、脖颈、脸颊攀爬，在他眼角勾勒出类似艾琳娜法袍的暗纹，又顺着眉骨爬向额头，最后在眉心凝结成一枚菱形印记，像块被揉碎的星空。
你的脸......林昭的声音突然变轻，带着点发颤的惊异。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眉心的印记，触感像碰在流动的水面上，是魔法纹路？
陈洛摸向自己的脸。
指尖触到皮肤时，有细碎的电流窜过。
他想起苏妄说过，高阶魔法使的体表会自然浮现与元素共鸣的纹路，那是魔力饱和的外显。
而此刻，他能到——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皮肤。
黑暗中漂浮的魔法粒子像萤火虫，源能乱流的轨迹在空气中拉出淡紫色的线，连林昭天枢剑上的源能纹路，都在他视野里变成了跳动的数字：源能浓度：87%，可吞噬值：1200点。
系统面板突然刷新。
【源能拟态进度：100%】【伪装等级：圣魔导（拟态）】【检测到魔法屏障波动：可破解】
成了。陈洛长出一口气。
疼痛像退潮的海水，只在骨缝里留下酥麻的余韵。
他能感觉到，当他收敛气息时，那些魔法纹路便隐入皮肤，而当他释放出一缕魔力——仅仅是一缕——眉心的菱形印记便会亮起幽蓝光芒，像极了艾琳娜法袍上的圣魔导纹章。
通讯器突然震动。
苏妄的声音挤进来，带着电流杂音：陈洛？
能听见吗？
我们破解了第一道屏障，外围监控显示，议会部队正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圣光塔集结。
叶清欢呢？林昭问。
我在北入口。叶清欢的声音带着灰区特有的沙哑，混着金属碰撞声，搬了十二箱源能炸弹，足够把退路炸成废墟。
不过陈洛，你要是敢让我白搬——
不会。陈洛打断她，计划不变：林昭去东入口牵制，叶清欢守北，苏妄和艾琳娜继续破解屏障。
我......他摸了摸眉心的印记，独自进去。
林昭的手指在他手腕上重重按了一下，那是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
然后她松开手，天枢剑的光芒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转身时肩甲擦过石墙，溅起几点火星。
陈洛能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混着源能剑刃撕裂空气的尖啸——那是她在试剑，确认武器状态。
陈洛。艾琳娜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魔法通讯特有的回响，祭坛核心有十二道命运链锁。
那是古魔法里最恶毒的预言术，会把闯入者的未来投影到现实。
如果看到什么......她停顿了一下，别信。
谢谢。陈洛说。
但他知道，艾琳娜没说出口的是：如果信了，就会被命运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魔力顺着鼻腔涌入肺部，带着点铁锈味的甜。
往前走三步，指尖触到一面无形的墙——那是祭坛的魔法屏障。
当他的眉心印记亮起时，屏障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泛起层层涟漪。
门开了。
光线涌进来，刺得他眯起眼。
等适应后，陈洛看见的是座倒悬的石厅。
十二根刻满星轨的石柱从穹顶垂落，每根柱子上都缠着黑色锁链，锁链尽头拴着颗源能水晶——和艾琳娜记忆里的一样。
正中央的祭坛上，维克多背对着他站着，黑色西装被魔法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面前悬浮着星陨虚影，虚影下方，那只八眼怪物已经爬出了四分之三的身子，触须正慢条斯理地绞碎最后一座源能基站。
陈洛的脚步顿住。
系统面板疯狂闪烁，【命运链接预警】的提示几乎要刺穿视网膜。
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他看见自己站在燃烧的星环城中央，脚下是十二区的废墟，圣区的极光变成了血红色。
他身后站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的手搭在他肩上，掌心握着根由星陨碎片铸成的权杖，权杖顶端的八眼怪物正用和祭坛上那只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他。
......他想让我成为容器。陈洛低声说。
声音刚出口，画面就碎成了光点。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林昭体温的芯片，突然变得滚烫。
祭坛的魔法阵在脚下亮起。
陈洛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里，魔法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
他抬起脚，踩碎了一块刻着的符文石。
碎石飞溅的声响惊动了维克多。
那男人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即露出狂喜的笑：圣魔导？
没想到魔法派还留了这么张底牌——
陈洛往前走。
他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踩碎一块符文。
当他走到祭坛边缘时，维克多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
陈洛能看见他喉结滚动，听见他吞咽的声音，甚至闻见他身上那股昂贵的龙涎香——和三天前在议会大厦闻到的一样，那是清道夫首领身上的味道。
你是谁？维克多终于开口，声音发颤。
陈洛没说话。
他释放出拟态的圣魔导气息，眉心的菱形印记亮起刺目的蓝光。
祭坛的魔法阵突然倒转，十二根石柱上的源能水晶同时爆出刺目强光。
维克多的瞳孔收缩成针尖，而陈洛能清晰地到——在那些强光里，星陨虚影的符文正在松动，怪物的触须开始抽搐，连空气里的源能乱流都在往他身上汇聚。
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检测到祭坛核心共鸣】【吞噬进度：7.5%→8%】
陈洛伸手，按在最近的源能水晶上。
水晶表面的符文像活了一样，顺着他的手臂爬进皮肤。
他听见维克多的尖叫，看见怪物的眼睛转向自己，却都像隔着层毛玻璃。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系统面板上——那里，【源能拟态】的图标正在闪烁，而【吞噬法则】的进度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蠕动。
祭坛深处传来闷响。
陈洛抬头，看见穹顶的裂隙里，漏下一缕天光。
那光落在他眉心的印记上，折射出七彩色晕。
维克多的叫声突然变调，变成某种非人的嘶吼。
陈洛笑了笑，指尖在水晶上划出一道裂痕——那是他用系统模拟的魔法咒文。
欢迎来到我的狩猎场。他轻声说。
星陨虚影突然剧烈震颤。
陈洛能感觉到，祭坛的核心正在向他敞开。
而在更深处，某个沉睡的存在，似乎也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