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年，十月十九，南京。
深秋的寒气已经很重了。昨天在奉天殿上的那场交锋，让各国使节心里现在还七上八下的。那位东方帝王先是宣告了对天下经济的统治，接着又用一番“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话，让他们对王权和天命有了全新的理解。
精神上的臣服已经开始，但朱见济很清楚，这还不够。
想让这群骨子里充满骄傲的家伙彻底听话，光靠理念和财富是不行的。他们必须亲眼看看，在他们引以为傲的军事和技术上，自己和大明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当晚的国宴上，朱见济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宴会快结束时，对着所有泰西使节说了一句让他们整晚都睡不着的话。
“各位，黄金白银不过是用来装饰宫殿的俗物。在我看来，能把石头变成钢铁，再把钢铁化作雷霆的力量，才是一个文明能永远站着的根基。”
“明天，朕会给各位展示这种真正的力量。”
#### **京郊西山·军事技术研究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支锦衣卫护送的车队就载着所有泰西使节，向西驶入了皇家禁地，京郊西山。
“上帝，这些东方人想干什么？难道要把我们拖到这荒郊野外杀掉？”
神圣罗马帝国的代表，那个叫冯·克虏伯的条顿骑士，很是不安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景象越来越荒凉，他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剑。
“克虏伯骑士，你最好为刚才那愚蠢的想法忏悔。”邻座的法兰西使节夏尔·德·洛林，语气里带着些敬畏和嘲弄，“我敢打赌，我们接下来要看到的东西，会比那个能印钱的银行更吓人。”
和他想的一样，马车最终在一处大院前停了下来。院子被高墙和伪装成竹篱笆的电网围着，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简直像个军事要塞。
这里是大明国家科学院的核心，也是所有新技术的诞生地——军事与工业技术综合研究所。
在京营总戎、忠勇侯郭勇的带领下，使节们穿过层层关卡，来到一个开阔的演武场。
“各位远道而来，想必对我们东方的武备很好奇。”郭勇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毫无表情。他没说客套话，直接一挥手，“今天，就请各位品鉴一下。”
他话音刚落，百步之外，竖起了三块三寸厚的巨大钢靶。
“故弄玄虚！”克虏伯骑士看着钢靶，不屑的冷哼一声，“这么远的距离，就算用我们德意志最好的强弓，也射不穿半寸！他们难道想用传说中的仙术吗？”
然而下一秒，他便惊得目瞪口呆。
十名穿着黑色劲装的神机营士兵从队列里走出。他们手里没有弓弩火枪，只是从腰间的皮囊里，拿出一颗颗拳头大的铁疙瘩。
“那是什么？新的投石索？”
“看着倒像我家厨房用来砸核桃的铁锤……”
欧洲使节们还在议论和嘲笑，那十名士兵已经点燃了引信。随着“嗤嗤”声，他们手臂肌肉鼓起，用力地把手里的铁疙瘩扔向了百步外的钢靶。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声音甚至有点闷。
可硝烟散去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三块原本平整的钢靶上，竟然出现了十几个碗口大的破洞，洞口边缘外翻，烧的通红。坚硬的百炼精钢，就像奶酪一样，被轻易的烧穿融化了。
“这……这是什么巫术？”克虏伯骑士的声音都变了调。
旁边的奥斯曼使者穆斯塔法·贝伊，则死死盯着士兵腰间的皮囊，脸色变得非常凝重。他知道，能把这么可怕的威力装进一颗小小的铁球里，这背后的火药技术，已经超出了奥斯曼帝国，甚至整个世界的理解。
这就是朱见济亲自改良配方，借鉴了后世手雷原理的永熙一式——用高纯度黑火药混合了铁砂和白磷，是真正的掌中雷。
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郭勇又是一挥手。
“第二项，攒射！”
演武场的另一边，一排盖着厚稻草的木靶人被推了出来。接着，十辆造型古怪的四轮弩车，被缓缓推到阵前。
弩车上架着一个巨大的木箱，箱子前端是密密麻麻像蜂巢一样的发射孔。
“又是些华而不实的玩具。”克虏伯骑士刚想再次表示不屑，他旁边的威尼斯银行家已经学乖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嗡——”
一阵像是上百张弓弦同时被拉满的声音传来。
只听郭勇一声令下，弩车后面的士兵猛的扳下机括。
“嗖嗖嗖嗖嗖——！”
根本看不清箭的轨迹，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上百支破甲弩箭组成的箭雨就已经飞了出去。十息之内，连续三波齐射，像三道黑色的浪潮，瞬间就把百步外的那排靶人淹没了。
烟尘散尽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些靶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从头到脚插满了黑色的箭羽，远远看去，像一个个种在地里的大仙人掌。别说是人了，就算是穿着欧洲最精良板甲的重装骑士，面对这样密集的攒射，也会被瞬间射穿。
这就是朱见济结合了诸葛连弩和齿轮传动技术，创造出的神机连弩车，是大明用来对付北方游牧骑兵的利器。
最后，郭勇领着已经面无人色的众人，来到了演武场中央。这里摆着三门造型奇特的小口径虎蹲炮。
但吸引众人的，不是火炮，而是炮架。
炮架是精钢做的，上面全是齿轮和摇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火炮装在一个圆盘底座上，能三百六十度自由转动。
“陛下亲命，烛龙阵，演武！”
随着郭勇的号令，九名炮手迅速就位。他们操作行云流水，装填、瞄准、测距，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开火！”
“轰！”
“校正弹道！东南方向，三十五度，仰角七！”
“开火！”
“轰！”
“清理炮膛！目标正西！九十度！仰角十五！”
“开火！”
“轰！”
还不到一分钟，这三门虎蹲炮就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完成了三次射击。这速度，欧洲的炮手恐怕连第一发炮弹都还没装好。炮弹呼啸着飞出去，把演武场四周的靶子一个个轰的粉碎。
克虏伯骑士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呆呆地看着那还在灵活转动的炮口，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引以为傲的条顿骑士团冲锋，在这种可以全向、快速、连续开火的火炮面前，就像飞蛾扑火，除了化为灰烬，不会有第二种下场。
穆斯塔法·贝伊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知道，就算是苏丹最精锐的耶尼切里亲兵，面对这样的火力，也只是送死。
军事科技上的碾压，比任何外交辞令都更直接，也更残酷。
### **工业与能源研究所**
参观完那些让人绝望的军事技术，使节团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恍惚。他们被带到另一处更安静，但防卫等级明显更高的院落——工业与能源研究所。
这次负责接待他们的，是科学院院长李泰。
这位在大明如同科学之神的老者，今天显得格外兴奋，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孩子般的骄傲。
“各位，刚才郭将军展示的，只是些伤人的术。接下来，老夫要让各位见识的，才是我大明的立国之本。”
李泰领着众人，走进了一间巨大的厂房。
一进门，一股夹杂着高温和水汽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厂房中央，放着一个由无数黄铜管道、钢铁齿轮和巨大锅炉组成的钢铁怪物。
它正发出富有节奏的“轰隆”声，巨大的飞轮稳定旋转着，一根粗壮的连杆通过复杂的传动装置，带动着远处几十台大型纺织机，“咔嚓咔嚓”的飞速运转。它的效率，是手摇纺纱机的几百倍。
“这……这是什么怪物？”
“它……它自己在动！没有牛马，也没有水力！”
欧洲使节们看着那头正“呼哧呼哧”喷着白色蒸汽的钢铁怪物，脸上的表情，就像中世纪的农民第一次见到神迹。
“此物，是陛下亲赐其名——腾龙一号，也是驱动我大明万千工坊，开启新时代的工业心脏！”李泰抚着雪白的胡须，自豪的宣布。
“工业……心脏？”
威尼斯银行家呆呆的看着那头钢铁怪物，他精于计算的脑中，已是波澜起伏。他看到的不是怪物，而是一条永不枯竭，由金币组成的河流。
“不，”邻座美第奇家族的代表尼可洛，则看得更远，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喃喃自语，“这不是一条河。这是……未来！谁掌握了这种动力，谁就掌握了下一个百年！”
### **农业与生物研究所**
接着，众人又被带到一片温暖如春的巨大琉璃暖房前。门上的牌匾写着五个大字——皇家奇珍植物园。
“相比杀伐之器和格物之巧，这里的东西，才是我大明真正的江山基石。”鸿胪寺的官员微笑着介绍。
一进暖房，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再次让这些欧洲人看直了眼。
一株株比人还高的植株上，挂着像黄金权杖一样的饱满果实。
一片片藤蔓下，挖开湿润的泥土，就能刨出一串串紫皮的块茎，产量惊人。
更有一些不起眼的低矮植物旁，堆着小山一样灰扑扑的圆形果实。
“此物，名曰玉米。耐旱，耐贫瘠，亩产可达我朝传统粟米的三倍。”一名年轻的农学院士，指着那黄金般的果实介绍道。
“此物，名曰番薯。容易活，长得快，一根藤种下去，秋后能收上百斤。它的块茎香甜软糯，既能当主食，也能当点心。”
“而这，被陛下称为土豆的神物，更是了不得！只需要一小块，就能种出一大片。它的亩产，最高能达到小麦的……十倍！”
“什么？十倍！”
神圣罗马帝国的使节正为自己领地年年因黑麦歉收而头疼，听到这个数字，再也坐不住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仪态地抓起一个沾满泥土的土豆，翻来覆去的看，好像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块茎，而是一块能拯救他整个帝国的黄金。
“有了这个……我的子民，就再也不会挨饿了……”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嫉妒和渴望。
其余的使节们，也同样被这些来自新大陆的高产作物，彻底击溃了心理防线。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大明的百姓脸上没有饥色，为什么这个帝国能支撑起如此庞大的军队和工程。
因为，大明早已将饭碗，牢牢的端在了自己手里。一个帝国的强大，根基不在于金库里有多少金币，而在于粮仓里有多少能喂饱亿万子民的粮食。
### **压轴的奇迹**
在一整天的轮番轰炸下，当使节团再次被带回到昨天那间侧殿时，所有人都已经身心俱疲，精神恍惚。
然而，他们知道，真正的好戏现在才上演。
因为这一次，亲自站在那台格物之眼旁进行演示的，正是大明帝国的主人——永熙大帝朱见济。
“各位，今天所见，不过是朕这帝国的一部分。”朱见济的语气依旧平淡，“而接下来，朕将让各位见证，格物之道的尽头——对生命的掌控。”
一声令下，一头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健硕公羊，被牵了上来。
朱见济没有废话，他亲自从一个铅制的黑盒中，取出一支密封的琉璃针管。针管里流淌着的，正是从欧罗巴上帝之鞭变种病毒中提取出的高浓度毒株原液。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他将那致命的毒液，缓缓注入了公羊体内。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头原本还在挣扎的公羊，便开始剧烈抽搐，口吐白沫，双眼血红。它皮下的黑色蛇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
“魔鬼！这是魔鬼的仪式！”一名西班牙神父吓得尖叫起来，跪在地上不停的祷告。
就在那头公羊的生命体征即将消失，心跳和呼吸都微弱到几乎听不见时。
朱见济再次出手。
他从另一个冰镇的玉盒中，取出另一支针管。这一次，针管里盛放的，是淡金色的纯净液体。
那是由皇后的血清为引，结合了科学院最新技术的永熙二号通用血清。
一针，缓缓注入。
大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头濒死的公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一息，两息，十息……
就在众人以为奇迹不会发生时。
那头本已不动的公羊，四肢竟微微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它急促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它皮下的黑色蛇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淡、消退。
半个时辰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头公羊，竟挣扎着，晃晃悠悠地重新站了起来。虽然还很虚弱，但它……活了！
“这……这……”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医术乃至神迹的所有想象。
这不是起死回生。这是……对死亡本身的宣战。
朱见济看着众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今天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他走到那瓶剩下的淡金色血清前，将其高高举起，像举着一柄权杖。
“此物，便是你们求之不得的神药。也是能将你们，以及你们的国家，从上帝之鞭的炼狱中拯救出来的……唯一希望。”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使节，声音充满了诱惑，也带着最终的审判。
“现在，告诉朕，”
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问道：
**“你们，签，还是不签？”**
参观结束了，各国使节像行尸走肉一样被送回鸿胪寺驿馆。
然而，在返回的人群中，那位一直很低调的教廷特使乔尔达诺，却借口肚子不舒服，暂时脱离了队伍。他真正的目的，是利用这个空隙，潜入刚才那间医学研究所的资料室——那里，或许藏着解开这位东方帝王所有秘密的钥匙。
资料室内空无一人，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大量的实验笔记和药物图谱。他迅速地翻找着，那双受过专业训练的眼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最终，在一本记录着药物提纯过程的化学笔记中，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页纸的页脚处，潦草的画着几个符号，看样子是表示萃取和沉淀过程的。乔尔达诺的呼吸一滞，这些符号的样式，和他曾在“智者会”内部的炼金术典籍上见过的，代表分离与融合的秘密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他……他果然……”
乔尔达诺只觉得背脊一寒。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经过特殊药水浸泡过的、能瞬间感光的薄银片。这是他从老师“智者”那里学来的一种原始照相技术。
他将那一页笔记的内容，用这个微型相机迅速地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狂热的复杂表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幸运的、掌握了部分失落科技的君主。
但现在，他终于确定了——
这位年轻的东方皇帝背后，必然也有一个类似智者会的古老传承在支持他。
或许……
他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或许，那位传说中的智者和他信仰的无生老母……
与这位永熙皇帝和他背后的天道……
根本就是同出一源！